我的妻子為一朵水仙開花而高興。用一盆水泡腳而滿足。早晨起來,拉開窗簾,為外麵一堆陽光而驚呼。她弄花盆裏的花,發現一個小蟲,便喊她女兒來看。她沒有昂貴的化妝品,隻是一些簡單的女人護膚品。她不要汽車,說汽車不環保。她說她要走路,走路舒服。
她每天上班下班,就是喊賬太多。她是會計,單位裏做不完的賬,她一邊抱怨,一邊快樂地去做。之後就想象著:幹幾年不幹了,到海邊住著,出國旅行。
她每天看點兒書,之後就陪女兒跳繩,踢鍵子,玩呼啦圈,跳著笑著,雙人跳,單人跳。她沒有社會活動,也很少出去吃飯。我曾看過一本書:說有的人總是忙啊。其實這忙,多為應酬。少與社會雜染,則清冽單純。有一回我從飯店帶回龍蝦煲粥,她吃了。那個星期六,我們去金旺角茶餐廳簡餐。她坐下說我那天帶回的粥很好吃,就要那個。我女兒說,那是龍蝦煲粥。龍蝦幾百塊錢一斤,你吃得起麼?她“噢”了一聲。女兒說她死腦子!
妻子原來不會燒飯。她自己學著做,居然菜做得不錯了。她從來不嫌煩。她現在做的幹燒魚頭、幹煸肉和豬肉燉粉條,都堪稱一絕。她對小事很有興趣,她總是說,什麼東西都要去學。隻要去學,肯定能做得最好。她考會計師,整天上班做賬,下班燒飯,沒有時間看書,她都是每晚在床上看一點。那天考完,回來直跺腳,考砸了,考砸了,明年重考。分數出來那天,我讓她打熱線查詢。她不肯,說肯定不行。結果試著去打,居然通過了,有一門隻多1分。她興奮得臉漲紅,說自己真行耶!她平時很少打的,第二天上班,出門就攔了一輛的士,打到單位8塊,她給了10塊,對司機說,不用找了。她中午說給我聽,說司機還說了聲“謝謝”,一臉的興奮。
她沒事喜歡睡覺,雙休日能睡到中午。我有時走過去看看,見她臉睡得通紅。睡足了,起來拉開窗簾,家裏湧進一堆的陽光。她開始燒飯,唱著歌,一會兒,廚房裏飄出香味。
我沒事街上亂走。見到一隻京巴,蹲下來喚它過來,或者走上去,摸摸它的頭。我走進書店,在一堆書前看來看去。心裏癢癢,就花錢買了。
我喜歡瀝青的路麵,喜歡雪白的斑馬線。我到香港,能從灣仔走到上環。喜歡那街道的整潔衛生。我對居住的城市不滿意,可城市中的每一點變化都令我高興。一幢樓剛建,工人還在工地門口劃施工概況,我湊過去,看看是多少層樓,何時峻工。報上說,哪條道路開始改造了,從砌禁行路標到通車,我有時間都會去看看,問問工程進度,同工人聊聊天。神經起來,還同工人握手,說同誌辛苦了。工人則說首長辛苦了。
我對女兒有個小小的妄想,希望她自己考取大學。我們不看電視,家裏卻掛了一塊黑板,記些東西,如警句名言、考試時間等,這家像個單位。
我平靜地對待每一天,手掌溫暖。
何為幸福。幸福指數幾何。乞丐得到一分錢是幸福,皇帝吃到一隻烤紅薯是幸福,娃娃對一朵花微笑是幸福,老人日頭下枯坐是幸福。擁座金山不一定幸福,失而複得才是幸福。妻妾成群不一定幸福,兩情相悅才是幸福。讀書是幸福,行走是幸福。貪圖不是幸福,抱怨不是幸福。幸福是鞋與腳,鞋的幸福是因為有一雙溫暖的腳,腳的幸福也隻有鞋知道。我們不知道別人的幸福。我們見到的別人的所謂幸福也隻是我們的感覺罷了。幸福是腳氣,癢在肉裏,無可無不可,抓撓不得。
蘇北
生命感悟
真愛或愛情不僅意味著浪漫與甜蜜,也意味著付出,意味著犧牲,意味著責任與義務,意味著坷坷絆絆,意味著兩人世界磨合的互動與碰撞,意味著同甘苦共患難,意味著容忍尊重與不離不棄,意味著一生廝守牽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