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歲之前,我一直認為我是媽媽抱來的孩子,我的性格不像她,也不像爸爸。熟識的親戚朋友有時無心地講出來,我都要在心裏思量許久。我究竟是不是媽媽親生的小孩?如果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又在哪兒呢?

想起小時候一起玩過的表姐,被大姨媽要來就遠去朝鮮,再回國,她已曼妙待嫁,偶爾和我獨處一室,常常不發一言,一個人望著壓在玻璃板下的一張小小的黑白照,一個素靜如花的女子輕柔地笑著。在她指尖的反複摩挲中,淚就落下來,從一顆,兩顆,到模糊一張臉……全然不顧年少的我吃驚一旁。

我後來悄悄地問過外婆,外婆說那是表姐的親媽媽。親媽媽?看來親媽媽和後媽媽一定不同,不然大姨媽疼表姐二十幾年,她怎麼還對自己的身世耿耿難忘。

從那時起,我一片心思幾乎全用到探究自己真實出身上。虛虛實實地裝出城府,問我媽媽我是不是抱來的,怎麼我記憶裏,您好像是從一個女人的手裏把我接過來的。

她笑了,而從那種笑中看不出答案。我不甘心,開始細細地講,逼著她聽,講的是我對這件事愈來愈多的杜撰。我想講得多了,她也許受不了這種溫柔的“折磨”,告訴我真相。我發誓,一定不要長到表姐待嫁的年齡,遺憾地淚流滿麵。

沒有答案,就不好意思眼對著鼻子一問再問。隻是存了惶惑的心,像寄存的菌,日久年深,事實的佐證,隻會加劇擴散成一團團更大的懷疑。

8歲,我偷家裏的錢買糯米糖分給班裏的同學吃,被發現後,爸爸狠狠地打我,她在一邊幫腔,叫爸爸使勁兒打。打到後來,我才撕裂嗓子般地哭出來。一張沙發,我坐在這頭哭,她坐在另一頭哭。我發狠地想,總有一天我要狠狠地報複她,離開這個心似毒蠍的女人。

10歲,我向她要錢買一種新上市的練習簿,不想她無意拉開抽屜,看到我藏在裏麵的十餘本用了一半的練習簿,即刻聲高八度,無回旋餘地地告誡我,不用完舊本子休想買新的!我成了班裏唯一一個趕不上“潮流”的女生,嘲笑聲聲入耳,自尊心備受打擊。

13歲,我數學考不及格,回到家,她喜洋洋地幫我試新買的裙子,我膽戰心驚地告訴她成績,她一記耳光揮在我臉上,你怎麼這麼不爭氣?

我脫下裙子,跑進自己的房間。她在門外,不停的責罵聲傳來。我真想找一團棉花堵住她的嘴。最後棉花找出來了,我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16歲,我發現了她情感的軟肋,我隻需在她發泄不滿的時候,故意說,在我心裏,我覺得我爸最疼我。別人嘛,我也無所謂。她潰不成軍,傷感地走開,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意。

17歲,有男同學打電話找我,她坐在客廳看電視,沒有走開的意思。放下電話,她問我男同學是誰,得不到答案,第二天,她去和我的班主任交流。自此,再沒有男同學的電話打到家裏來。我和她持續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