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畫屏初會遇。
好夢驚回,望斷高唐路。
燕子雙飛來又去,紗窗幾度春光暮。
那日繡簾相見處,
低眼佯行,笑整香雲縷。
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
“公主受了嚴重的內傷?冷軒呢?他在那裏?”李邇羽在侍衛的引導下快步向囚禁冷軒的飛鳳宮走去。
飛鳳宮就建於水麵之上,是曆代皇後居住的地方,那是權力的象微,更是身份牢不可破的保證。但是現任的李邇羽並沒有策封誰為皇後,這皇後的位置自然就是諸位妃子無不使盡全身媚功想得到的地位。
水上青蓮、白荷的暖香沿著回廊四溢,水上回廊綿延幾尺,一路上都有宮女在喂魚、整理水上的花朵。
李邇羽沒時間理會宮女們的恭敬,徑直奔向回廊盡頭的水香殿--冷軒的所在。
進門前,他揮揮手讓跟隨的人全部退下,然後才帶著壓不住的激動走向錦榻邊。等待那個如少年一般的男子醒來。
發散亂著,銀發如絲,臉白得近乎透明。
他慷懶地打了個哈欠,幾綹銀白的發絲掙脫束縛由肩上滑向前胸,舉手投足間處處透露著妖冶邪美之氣。
修長的眉,長長卷卷的眼睫毛在眼下形成柔和的陰影,挺直的鼻子下是失去血色的唇,怎麼看怎麼像貴公子,孱弱的美少年。
但這個人的確是曾僅憑一人之力一天之內消滅掉桐城、聖劍、崆峒三派,不留一具活口的“琴絕”--冷軒,名滿江湖的“三絕”之一,一個邪詭如鬼的男子,也是滅了他所派去的所有大內侍衛的人。
殺了他!隻要殺了他他就永遠屬於自己,殺了他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搶走他了!
那雙眼眸清清澄澄,純純粹粹得不含絲毫雜質,看見李邇羽他竟微驚地縮向床的內側。仿佛可映出世上一切之鏡的眸子映出李邇羽充滿殺機和欲望的臉。
這麼醜惡的麵容是他的嗎?
當即,他的手不加思索地壓在冷軒脆弱的脖頸上。床頭高懸的長劍在燭光折射間刺痛了冷軒的眼。
“你是誰……為什麼想要殺我?”
那雙澄清的大眼充滿恐懼地看著李邇羽,充滿不解卻又似認命,大滴的眼淚流下來,潤濕了他的手背,熨燙仿若炙鐵的他。
“你是誰?”
這句話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這個眼神無害,連生命受到威脅都不會自救,隻會發抖流淚的人,和那個帶著微笑奪人性命的殘酷嗜血少年,怎麼也聯想不到一起。
李邇羽鬆開手指,接著有絲明了浮現他眼底,狂肆的大笑,連床榻都伴隨著他的笑而微微輕顫著,縱情而任性。
冷軒撫著自己的頸項趴在床的邊緣,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一邊張大嘴用力地呼吸著驟然而至的清新空氣。
記不得了,他已記不起自己為何會身在此處,在這片黑暗裏待得越久,他能保有的記憶也越來越少,明明就是不該會遺忘的,可往日情景卻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在他的腦海中消失無蹤。
片斷的殘景猶在他的眼底躍動,破破碎碎的,他無法將往昔的記憶編織得很完整,一個朦朧又清晰的少年麵容塞滿了他的心房,除此之外,隻剩下伴隨著他的,還有夜夜籠住他,怎麼也甩脫不去的孤寂。
心,有如飄搖不定的浮雲。
李邇羽狂囂的笑聲驀然停止,他沉下臉來,仿佛凝聚所有光線閃亮的眼睛變暗,卻又從眼瞳深處燃起一簇火苗。
“你真的忘記了是不是?”
飛鳳宮外的夜色,似是遭浸透在墨海裏般,茫茫幽色中不肯透露絲許光芒,日月星辰仿佛都已沉淪至地底最深處,再不能釋放一線光明,而在宮殿內,數盞懸於殿旁的琉璃宮燈,青焰曳曳閃爍,照不明殿內之景。
“別拋下我……”冷軒低聲呢喃著,不知是對眼前的人還是模糊記憶中的身影。
不要突然消失不見,跑到任何地方都找尋不到。記憶裏似乎有那樣個陽光一樣的少年,想要回憶卻被重重迷障所阻。
“我不會拋下你的。”李邇羽不知為何便不經大腦的說出這句話,卻在冷軒猛然燦亮如星的眼中忘了後悔。
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擁有那麼極至的美麗,此刻卻純純潔潔的就像一張白紙,隻要願意,無論如何寫畫,塗改,扭曲他的靈魂都可以,湧上心頭的是操控一切的狂喜。
“我是誰?……你又是誰?”
有著絲帛般輕滑而柔亮的嗓音,卻偏偏在尾音處溢出甜膩,在人的耳中遺留下一抹綺念潛入心底。
“你真的忘了……我是當今天子,而你是我的愛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