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聲,更籌交錯聲,廣袖翻飛,衣袂翩翩……恍惚回到了小時候,偌大的宮中,父皇坐於大殿寶座,我隨母妃坐在下麵,亦是眼前如此的一番歌舞生平…..
恍惚中,是父皇在寶座上溫柔喚我,“卿卿——”
“唔……”我曼聲答應著。
“該你了,看迷了嗎?”溫和的聲音提示我的走神。
我回過神,皇兄正看著自己,滿麵微笑期待著。其他人亦靜靜看著我。
我淡淡笑道,“皇兄,臣妹事先並不知曉,不曾準備。今日二皇兄回朝,臣妹就獻醜了。”
我起身來到大殿中央,煙翠幾個人已擺好古琴。
整個大殿靜得連針落地都聽得到,我調好琴弦,略一思索,便彈了一曲大梁的常見曲子。
本來寂靜的大殿因我的琴聲有了輕微的騷動,偶聽見輕輕的議論聲。我裝作聽不見,隻埋頭撫曲,偶爾抬頭對上的亦是梁文敬笑容隱去眉間緊皺的臉。
終於有人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皇上,長公主這琴聲……皇上一直誇讚長公主琴藝臣妾不及十分之一,今日聽來,臣妾果是不如啊……”呂昭儀幸災樂禍。
亦有幾個人忍不住掩嘴偷笑。
聽到此,梁文敬的臉色愈黑。
除了蘭貴妃低頭不語,皇後一幹眾嬪妃皆是一派看好戲的神色。
康靖王,梁文簡簡親王等亦是驚訝地看著我。
我麵色平靜,彈完後,款款下拜,“臣妹獻醜了。”
梁文敬眼底漆黑,看著我,淡淡道,“長公主琴藝果是了得。來人,賞——”
一聽這話,底下原先笑的幾個人笑得更是歡快了,眼神裏亦由最初的驚豔變成淡淡的鄙夷。
我垂眸走向桌前,靜靜坐下,微笑著坦然看向那幾個笑得歡快的嬪妃。
幾個人見我看她們,慌忙視線移向別處,廣袖遮掩,尷尬咳嗽一下。
梁文敬眉峰一蹙,漠然道,“呂昭儀,和貴嬪,你們且來說說長公主的琴藝?”
剛才歡笑的幾個嬪妃頓時臉上變色,麵麵相覷後,呂昭儀先是站了起來,櫻唇微啟,倨傲道,“回皇上,臣妾對長公主琴藝不敢妄加評論,隻是,剛才聽了,確實不如臣妾。”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呂昭儀站在那裏,眼睛未離開梁文敬的麵龐。
梁文敬聽後,眼睛掠過她的頭頂,淡淡道,“和貴嬪呢?”
和貴嬪坐於呂昭儀下首,與呂昭儀比鄰,聽到皇上叫她,亦站了起來,雙手不安地絞著帕子,臉色微紅,不敢看梁文敬的眼睛,隻垂眸閃爍其詞,“回皇上,臣妾,臣妾竊以為長公主琴藝雖好……”她側頭看一眼呂昭儀後,瑟縮道,“可是,可是不如呂昭儀…..”聲音到最後幾欲聽不清。
呂昭儀臉上浮現出勝利的微笑。
其實,剛才走神的時候,我並沒有仔細去聽呂昭儀的琴聲,但是能將“梁賦”彈好的人,想來琴藝錯不了。
“是麼?”梁文敬淡淡笑了,“既是如此,明日起,你且搬去呂昭儀的宮中,哦,還有,馮婕妤,良才人,一起去——呂昭儀亦應虛心賜教,什麼時候能學得呂昭儀的琴藝,什麼時候再出來……”
呂昭儀的笑容頓時僵在嘴邊,愣在那裏,其他幾個人亦瞬間呆住。
聽到此的時候,我隻是端起眼前的酒杯將杯中最後一滴酒飲盡。
晚宴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散了,除了呂昭儀幾個人,每個嬪妃都有賞賜,自然是喜上眉梢。
隨梁文敬出得長清宮,他眉目淡淡,“朕亦乏了。長公主若是不乏,且陪康靖王走走吧。”遂帶人離去。
看著他走遠,我轉向康靖王,微微笑道,“今日月光正好,宮裏可以看到一些白天看不到的景色,王爺若是不乏,可否陪臣妹走走?”
康靖王稍顯驚訝,隨即唇角微翹,“皇妹請。”
康靖王與我相隔兩尺,緩緩走在去往禦花園的路上。
月光下的康靖王越發清瘦俊朗,雖寡言少語,但每一句俱是溫和有禮。
一路走著,不過是說些家常,說說太妃而已。
不覺已穿過禦花園的蓮池,往前便是僻靜的九曲回廊的亭台。
因天氣轉涼,亭台四周皆以竹簾圍起,隻在四周各開一方窗,亦是有遮擋,一方麵擋風,亦不耽誤賞風景。夜晚每個亭台便有紗燈燃起,亮如白晝,是宮內妃嬪喜愛之地。
我側頭問梁文宣,“皇兄可否進去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