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洛並不看我,隻閑閑道,“你且開始吧。”

我繞過桌子,在凳子上坐下,刹那周圍靜了下來。

目光所及之處,隻那篝火的熊熊火光隨風忽高忽低。

我低頭略沉思,雙手撫上琴弦,手指掠過之處,便是那曲著名的《高山流水》

烏洛算不得我的知音,我之於他,隻是他擄來的女人,但他歸還我這珍愛的琴,卻不能不叫我感動。且以這曲感謝他。

隻是不知他是否聽得懂。

我手指一轉,彈起那曲《將軍令》。

想必那急急如律令般的琴音適合這眼下。

一曲完畢,我收手起身,拜向烏洛的時候,卻在那如畫的女子眼裏看到了驚奇和讚歎。

心裏一陣欣喜,她居然亦是懂音律之人。

旁邊的人亦是一片癡醉神色。

烏洛先是不語,片刻,仰頭飲盡杯中酒,“大梁果然人才輩出,一普通女子居然能彈出如此美妙之音。本王今便把這琴賜予你。”

我呆住,瞬間明白過來。

周圍的人這才歡呼起來。

是夜,烏洛沒有回帳。

三更過去,烏洛依然沒有回來。桌上燭芯劈劈啪啪,燭火跳動,出神間,我便倚在桌前睡著了。

夢裏,又見到了母親,坐在我旁邊邊靜靜聽我撫琴,卻突然轉身離去。我大驚,急忙追過去,她很快隱在淡淡的霧氣裏,再也尋不著;韋伯、韋伯母、靈兒皆從我身邊過去,卻毫不理會我的大聲呼喊,隻覺得雙腿被縛住,動彈不得……

我哭起來,眼前又出現了梁晉之的麵龐,還有柔柔的聲音,“卿卿”。

“晉之。”我驚喜道,“是你嗎?你來接我了?”

眼前的人兒卻不言語,隻眉頭深鎖。

我撲上去,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我答應你,求你帶我走吧。我不要回大梁,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我好累!不想再這樣過了!”

被摟住的人分明身子一僵,“你想去哪裏?”

冷冷的聲音,似曾相識的冷漠,不是梁晉之。

我渾身一顫,手臂慢慢鬆開,眼前竟是烏洛那罩滿寒霜的臉龐。

我看看周圍,剛才明明在桌前,怎麼卻是在床上?或者仍是在夢裏?剛才明明是梁晉之,怎麼眼前的卻是烏洛?

可自己滿臉是淚,涼涼的被衾,雙臂依然留有烏洛身上的體溫。

烏洛看我半晌,鼻子重重哼一聲,從床上霍然起身,負手而立,聲音不辨喜怒,“從明日開始,你便搬出這裏。”

“去哪兒?”我懵懂問道。

“自有去處。”他臉一黑,拂袖而去。

第二天我便在那個黝黑麵龐侍衛的帶領下去了離他很遠的一個營帳,小且憋悶,隻裏麵一個小小的木板支起的床。

在門口,那侍衛看著我,眼睛裏似乎有些許的同情,“小姐就住這裏,日後沒有王爺的命令,請留在帳內。每日的飯菜自有人送來。”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這是綿延幾裏地的營帳的最邊上了,也好,不必日日繞行很遠去看美麗的草原,也不需日日麵對那喜怒無常的人。

我微微一笑,俯身一拜,“多謝公子,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他慌忙抬手虛扶,“小姐折殺在下了,在下刀木達。”

“刀木達?”這名字聽上去耳熟,“可是那刀木遠的兄弟?”

他微一愣,“刀木遠是在下的弟弟。”

我笑笑,轉身欲進帳。

刀木達遲疑一下,說,“草原晚上會有野獸出沒。天黑後小姐切不可出帳。”

“什麼?!”我驚叫出聲,“我,我怎麼以前沒有聽到過?”

他急急擺手,“不是每晚都有,偶爾會有狼群。隻要小姐呆在帳內,便是安全的。”

“如此,多謝了!”我鑽進帳裏。將古琴小心放在床的一側。此後,漫漫長夜,有了這琴,總是好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