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皮一麻,隻實話實說,“我出去,卻發現回來的路找不著了。午膳?王爺還沒用過?”我詫異抬頭,“那適才?”
他微眯起眼,冷哼一聲,“適才,你為何急急跑過去?”
我苦笑,“隻怕耽誤王爺用膳。每個大帳都一個模樣,我分不清,隻記得王爺帳前有個侍衛。”
他眼睛一下睜大,傾身向前,眼底漸漸變暖,“原來也是個糊塗蟲。”
侍候烏洛用過午膳,待烏洛出去,我便抱膝坐在地毯上打起了瞌睡。
柔然人以肉食為主,每隔幾天,營地周圍便燃起篝火,除了巡邏的兵士,所有人都會圍在篝火旁大口吃著打來的獵物,飲酒劃拳。
以前在氈帳裏,隻聽得外麵一片熱鬧。我便要在燭火的跳動中等著那聲音小下去,烏洛回來後我便侍候他洗臉更衣休息。
這次,烏洛卻破例讓我過去。
那黝黑臉龐的侍衛隻道王爺命我過去。
我心下詫異,卻不知為何事。
遠遠看到篝火將草地映得一片通紅,篝火周圍每個人的臉都被火光映紅了。
烏洛背向我去的方向,靠在椅上,旁邊一幹侍衛,篝火堆前,則是色彩豔麗、盛裝打扮的柔然女子獻舞。
近前才看見烏洛的身旁,右側坐著那天走錯路差點闖進去的營帳內出來的柔媚女子,左側的華服女子卻不認得。
我端端下拜,“拜見王爺。”
烏洛隻懶懶道,“起來吧。”
我起身,立於一側,眼神正對上那左側的華服女子。這女子很是年輕,烏發梳成的細小發辮攢於頭頂,以一朵碩大的淡色絲絨花圈住,其餘小辮鬆散披於肩後,眉毛淡掃,眼角微揚,在篝火的映照下,臉格外紅潤,上下皆是柔然服飾,粉色窄袖短衫,外罩純色狐狸毛滾邊無袖夾衣,下身亦是粉色滾邊裙裾。清而不媚,柔而不妖,不禁讚歎,好一個畫中美人。
她亦好奇打量我,唇角微微一翹,便轉開眼光。
相比較有邊的柔媚女子,那女子亦是相貌不俗,濃妝遮住了清秀之氣,雖是窄繡盛裝,舉止間隻感妖媚,眼神亦少了女人應有的清澈。見我後隻眉頭一皺,便別過臉隻勸烏洛飲酒,唇間笑語嫣然,極盡婉轉。
倒是那左側的女子隻靜靜看著烏洛飲酒,偶爾的一記微笑,唇角便隱隱現出淺淺的酒窩。
我暗自感歎,世間還不曾見過除了母親那般恬靜之人,眼前的這女子卻是。
想不到被稱作蠻荒之地的柔然國居然也有如此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女。
站在一旁,烏洛並無任何吩咐,除了飲酒與兩個女子調笑,並未看我一眼。我便站於一旁看起了篝火前的跳舞。
我不懂柔然語,那歌聲自然也聽不懂意思,隻覺那隨歌翩翩舞蹈極是豪放。宮中每有盛事,必有歌舞助興。總有母親在一旁彈琴,隨著悠揚婉轉的琴聲,那盛裝宮女魚貫而出,無論寒暑,皆寬袖絲衣,薄紗在身,翩然起舞,便如那仙子般。琴聲、絲竹與那舞姿溶為一體,母親撥琴間不經意抬眸,便能看見殿上父皇那驚豔熾熱的眼神……
“給本王倒酒!”烏洛的冷淡的聲音傳來,我收回思緒,上前端起酒壺為其倒滿。
垂眸之下,隻覺烏洛的眼光看向我。
“你亦會撫琴?”
我愕然,抬頭看他,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
“本王偶然得此物。”他示意旁邊的人。
兩個侍女抬一物出來,上麵一絲綢蓋住。
我不解。
那兩個侍女將那物小心放在一空桌上,便退於一旁。
烏洛斜斜靠在椅上,略有薄醉。
我上前,慢慢掀起那綢巾。
赫然是母親的古琴。
我呆住,這琴自那天被擄來後便再也沒有看到。心裏雖是千萬個不甘,隻是生死未明,亦無暇顧及。
現在,它卻出現在這裏。
頓時眼前一亮,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看向烏洛的時候,心裏充滿了感激。隻端端一拜,“謝過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