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平亂遭擒(1 / 3)

(1)挾嫌薦帥

千裏之外,鐵穆耳自與麗君、少華分手三日後,接到一封家書,於是就馬不停蹄地返回大都。如今還身在京城之圍,正歸心似箭。

然不及一紙快馬傳書,已搶先入了大都。

在副守劉捷府上,傳來遠在雲南劉奎璧的親筆書涵。信中字字句句,皆讓劉捷大怒:怨聲聲,這個不孝的逆子,私定婚姻;恨切切,皇甫老兒顯威風,孟家女兒不識趣。再見信上“三箭中的”“反悔拒婚”之字,更加怒火中燒。卻不知劉奎璧在信中添油加醋,真相早已麵目全非了。也是劉捷自己氣量狹小,仗勢欺人,才生出這般忿恨,引出連串的禍事。

暫不論個人恩怨,且談一談如今的大元江山。忽必烈繼承成吉思汗的遺誌,入主中原,結束了宋朝的腐朽統治,稱帝定都,改國號元,統一了中國。這些年來,忽必烈的皇位越坐越穩,各地的叛軍漸勢衰弱,幾個前朝遺臣見獨立難支,已歸順了大元。隻不過漢蒙對立的思想一時間萬難轉變,蒙古權貴壓製漢臣,漢人不能出頭,更加做不了高官。單憑皇帝征召的幾個漢儒隻能做個附庸,凡是隨聲附和就是了。如今當朝的幾個漢臣:張文謙、劉國傑、梁榮和劉秉忠都是隱忍一類,唯範文虎性情耿直,事事當先,遇著維護漢權的事更加盡心竭力,然他的權勢和才智並不足以支撐他,因此也樹下無數死敵。隻是鑒於皇帝的威懾,蒙臣還不會現在就除了他,但隻怕皇帝一駕崩,範文虎的命也就難保了。

近來忽必烈身體漸弱,一眾皇子爭奪大位的紛爭也就不斷。忽必烈如今有五子在京:行二太子真金、五王闊闊出、八王段貞、九王忽哥赤和十一王脫歡。表麵上隻有闊闊出想奪真金的太子之位,忽哥赤和脫歡都是闊闊出的胞弟,自然聽命於他,實則情勢複雜,一來段貞雖支持真金,但對其子鐵穆耳語多不滿,有意立嫡長孫貼木亞為王儲,二來忽哥赤老謀深算,奪位野心也不小。因而大元江山的再一次浩劫已再所難免。

這日早朝上,忽必烈接到倭國宣戰的消息,便氣血難支。這些日子以來,為了太子真金的病和眾子孫奪位的小動作,忽必烈已是操足了心,今日戰報逼至,更加心力交瘁,說著便咳喘起來,階下群臣連稱保重。忽必烈勉強振作精神,扶住胸口,道:“眾卿有何意見?”

“臣啟皇上,倭國乃番邦小國,竟敢欺到我大元頭上,臣以為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以顯示我大元國威!”脫歡正氣凜然道。

群臣齊聲:“顯我大元國威!”

“那麼這領兵之帥當選何人?”

“臣願請命!”大將沙那班主動請旨。

闊闊出卻道:“臣以為不必動用沙那班將軍,此等蠻夷小國不知天高地厚,何用我們蒙古騎兵來對付?這豈不是大才小用了嗎?”

“那依卿之言,人選當是……”

“臣等不才,但漢將也能披掛上陣,降服敵寇!”範文虎聽出闊闊出的言外之意,便不及詢問,上前請命。

“哼,莫要大言不慚,憑你們幾個儒生?還是剛在貴州受傷的劉國傑?”脫歡頗為不屑。

“王爺,你……”範文虎氣得漲紅了臉,回頭看了看劉秉忠,他連頭也不抬一下;斜睥張文謙,他隻搖了搖頭。

一眾蒙臣見了,更加神氣傲慢。

“皇上,還是用蒙臣吧!一戰告捷,永絕後患。”段貞添勢道。阿裏嚐也來幫腔:“啟稟皇上,臣以為沙那班將軍或是貼木亞都是上選。”

“臣請命!”二將齊道。

脫歡在一旁白眼相對,隻因阿裏嚐推薦的均是段貞座下的親信。

這邊派係暗鬥,那邊急得範文虎一眾憋悶得緊。範文虎環顧四周,張、劉和梁榮皆是無用,便上前道:“臣等也願平番,望皇上……”

“行了,別說了。”忽必烈早已聽得不耐煩,便打斷範文虎,免他再惹是非。繼而轉向伯顏,道:“太傅以為如何?”

伯顏捋了捋胡須,緩緩奏道:“臣以為還是用漢將,臣聞聽倭國有一種妖法,如今我們還不知深淺,若是他當真不知我大元雄風,便稍加教訓,若是有甚不凡之處,也可以不露我騎兵實力。用漢將先探,再作區處。”

“太傅此言,莫非知那倭國妖法?”

“臣聞得不多,隻知番邦有種妖法可以讓風雲變幻,禽獸聽命,且軍行布陣怪異,似乎還能攝人心魄。”

眾臣聽了,皆有些不信,隻因伯顏是老臣子,話說出有份量,也不質疑了。

“真是如此。範文虎,你等有何人選?”

“呃,尹上卿還算個將才。”

“尹上卿為將還可以,掛帥他沒那本事!眾漢臣裏就沒有一個能掛帥的嗎?咳……”忽必烈又再氣咳。

漢臣聽了真是又氣又急,剛才範文虎也是一時意氣,似乎是沒什麼人選,更兼伯顏推選漢人出征,竟是輕侮蔑視之詞,聽得怒上心頭,比那當麵駁回的話還要氣人。

這時梁榮上前,道:“臣啟皇上,我等漢將數之也不少,尤是地方上的,一時難以統計,這人選今日未必能定,敢請皇上,待臣等回去商議出一個最佳人選,再來稟告。”

蒙臣真是笑得合不上嘴,漢臣個個都慚得無處躲,頓時矮了半截。唯梁榮眉宇間更多的是擔憂。

忽必烈俯下前身,一口氣從鼻中出:“就這麼定了。”

一日後,闊闊出由兵部回到府中,劉捷卻已恭侯多時。見他回來,忙上前躬身道:“下官見過王爺。”闊闊出知他是個攀附權貴的軟骨頭,本不欲理會。隻為了殺殺漢人的氣勢,便收他做了門下,凡漢人之事都聽他叨上幾句。

劉捷道:“下官聞知今日倭國來犯,欲推一位漢將平定……”

“哎,戰報昨日才到,你倒知道得快!”

“在下隻是有些耳聞罷了。”

“有些門路。總算我沒看錯你!”

“謝王爺誇獎,下官今日來便是向您推薦一人。”

“哦,何人,盡管說來。”

“此人便是雲南都督皇甫敬。原是前朝將軍,打過不少勝仗,對付倭國這等小國應不在話下。況以雲救貴,可就近調兵,不必大費周章。”

“皇甫敬?是不是斡難河一役那個神勇將軍?他如今是雲南都督嗎?”

“正是,正是他。”

“你還真有眼光,他倒是個人選。”

闊闊出知皇甫敬政治上懦弱,不會與己為敵,樂得同意,一薦聖前。憑皇甫敬的戰功,梁榮等也一致推薦,忽必烈再沒有不應之理。然劉捷為何幫皇甫敬出頭,倒是令人費解。

(2)戰情先測

倭國戰書已下,便要進犯,朝庭的聖旨不日就到了雲南。宣旨欽差入了昆明境內,不及到府衙,便直奔都督府。皇甫敬聞有聖旨,如同久旱逢甘霖,廣庭施恩露一般,真是驚喜萬分。於是整肅衣冠,舉家出階來迎。

待皇甫敬、尹夫人、皇甫少華及一眾家丁僮仆跪定,欽差大人乃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召日:今聞倭國來犯我大元邊境,戰情觸發,刻不容緩。知皇甫敬雖為前朝遺臣,但忠心歸順,且驍勇善戰,戰績彪柄。特封皇甫敬為平番大元帥,統雲南臨海六萬精兵,三日後點齊兵馬前去貴州,會合總兵衛煥四萬海師,同攻倭國,以顯我大元國威,欽此謝恩。

這一道聖旨下來,皇甫敬本來滿心歡喜,以為英雄終有用武之地,誰知皇上既封了自己為帥,卻不封屬下為將,隻統雲南兵馬,千裏救番,真不知是何意。但不論如何,既為聖旨,就要遵從,即便不敵,乃盡人臣之責。

尹夫人與少華也並不放心,一念皇甫敬年事不少,久未上陣,二來也擔心這一仗乃從聖旨,得失成敗關係身家性命,非同一般。尹夫人難忍離情,幹脆痛哭一場。

說著皇甫敬三日後便要登程,親友都很不舍,擺了幾桌為其餞行。請了幾位雲南守將,有同去戰場的,也有相交來送別的,親戚方麵自然要算上孟家,皇甫敬念及少華親事,決定延遲婚期。

皇甫家仆到了孟府,將聖旨下來,事不容緩講與孟士元聽,孟士元立時去了都督府。孟家卻寧靜不得,子儒急得團團轉,飛鳳扶著韓夫人直去了繡樓。麗君正學著刺繡,日間頗得了些要領,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心下一慌,被針刺了一下,浸出鮮紅的血來。

母嫂二人進了門來,飛鳳急道:“麗君,不好了,你的婚期要拖遲了……”

麗君本來不願出嫁,聽了這話應該高興,但心裏卻知後麵的話更為要緊。

“……皇甫老爺接了聖旨去平倭國,隻怕短期內也回不來,親家老爺不在,你和皇甫少華的婚事要擱一擱了。”

麗君聽得仔細,若有所思,道:“女兒親事倒不必擔心,該擔心的是‘奉旨出征’、‘平定倭國’。”

“這倭國是什麼國家?為何要久駐雲南的皇甫老爺出征呢?”榮蘭不解道。

“我們也摸不著頭腦,怕隻有等老爺回來方知詳情。麗君啊,皇甫老爺這一出戰,凶吉打算你可盤有一番?”尹夫人憂心忡忡道,“若是幾月之後皇甫敬凱旋而歸,加爵進祿,入京為官,固然最好。但這其間波折,難以預料。即便如此,少華也會隨父入京,謀得官職,到時你自然嫁雞隨雞,遠遷京師。況世事無常,這一仗是勝是負還未可知。若戰敗……”麗君淡然接道:“辦旨不力,株連九族。女兒已是皇甫家媳,牽罪難免,是綁入獄,還是縛刑場,女兒都不退縮……”麗君話中堅毅,尹夫人已是淚流如注。

麗君乃上前扶住娘親,安慰道:“娘,您現在毋須如此悲傷,這是最壞打算。皇甫伯父能征善戰,或能一戰得勝,衣錦榮歸。”

話至夜深,有人通報孟士元歸來,麗君便請孟士元來了繡樓。士元借說天晚打發了韓夫人和飛鳳回房,自己繞道回來繡樓,將聖旨原話和雲南兵情堪憂皆說與了麗君聽。

待士元走了,麗君也不就寢,卻翻弄起書櫃,還讓映雪和榮蘭幫忙。找了一會兒,尋著幾本書,便坐在書桌前看起來。映雪和榮蘭也不解,見麗君眉頭深鎖,手頭頻翻,隻陪著麗君,又過了一會兒伸頭看看,麗君正讀的是一本兵書,一本地貌,還有一本是風土人情。榮蘭悄悄問映雪:“怎麼這會子小姐還有心思看雜書呢?”映雪眸子一轉,卻明白了:麗君是在推測與倭國之戰的勝算。麗君素來習得兵法,分析情勢也向來都準。這次定要先測戰情了。

麗君看書便是一夜,榮蘭已困得撐不住,前一刻還在問映雪,後一刻已鼾聲如雷。

“榮蘭,榮蘭!”麗君低聲責道。

“榮蘭,快醒醒,你吵著小姐看書了。你先回房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