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聽那老頭如此說,便問道:“蓬萊醫仙?從未聽說過,不過既然敢稱得上‘仙’,相必醫術非凡。”
那老頭道:“那是自然,他自己名聲不響,是因為他不愛和江湖上的人來往,當年更不願意為元人治病,所以才遠涉東海隱居。但是他的弟子‘神手劉五更’在江湖上大大的有名”。
元橋道:“這我倒是聽說過,據說是因為無論什麼病人到他手上,都是藥到病除,妙手回春,民間常說‘閻王要你三更死,何人留到五更天’,因為他姓劉,大家就用劉(留)無更來形容他醫術2高超,至於他的真姓名,便不常提及了”。
那老頭道:“不錯,就是這樣,徒弟尚且如此,況師父乎?”
謝飛燕接聲道:“瀛洲,方丈,蓬萊,乃是傳說中海上的三座仙山,世間真有如此仙境麼?”
那老頭道:“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夢想境地。有自己所思所愛,當你實現了自己的夢想,那便是身登仙境了”。
元橋道:“不敢請問前輩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那老頭道:“浮遊之人,早已忘卻姓名,多年前,我曾住在湘水邊上,那時候爭強好勝,得了一個外號,叫‘瀟湘隱劍’,我姓莫,你們還是叫我的外號吧”。
元橋道:“我們還是叫你莫前輩吧。‘瀟湘隱劍’?我好想曾聽我師父說起過,似乎,似乎和謝姑娘家裏有關,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瀟湘隱劍道:“哦?小姑娘,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謝飛燕道:“我父親名叫謝晉中,江湖外號‘孤鴻一劍’。”
瀟湘隱劍道:“沒聽說過,那你爺爺呢?”
謝飛燕道:“我爺爺不愛在江湖上走動,他隻是寄情書畫,他老人家名諱康寧”。
瀟湘隱劍道:“謝康寧?謝康寧..謝康寧,哦,我知道他,當初見他的時候,他也和元橋小朋友差不多,可是如今,都是兒孫滿堂,這歲月真是如箭一般穿梭而去了。”
謝飛燕道:“前輩認識我爺爺?”
瀟湘隱劍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罷”。
此後瀟湘隱劍便很少說話了,元橋租了輛馬車,三人按瀟湘隱劍的指點,到了長江的入海口,海邊有個小漁村,三人租了村裏最大的一條船,又準備了不少的食物和清水。
元橋和謝飛燕都從來沒出過海,需要什麼,怎麼走,全是瀟湘隱劍拿的主意,出得海後,瀟湘隱劍揚滿了帆,一直向東而去。
初時還能看見海岸邊,船慢慢向前,岸邊的漁村愈來愈模糊,最總連小山也不見了,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放眼望去,周圍都是水天相接,看得越久,越分不清何處是天,何處是水。
這是海水呈墨綠色,越往下看,幽深的水底給人一種封閉和恐懼感,謝飛燕看了一會,頓時心裏不適,幹嘔了幾下,連忙轉過頭。
瀟湘隱劍道:“很多初次見大海的人,都害怕著幽深的海底。隻要你不去看去想,就沒事,你往遠處看,不要盯著船下,你會發現不一樣的感覺。元橋小友,你以前在海邊住?對這深海不感到懼怕?”
元橋道:“我曾遭人算計,在黑暗裏度過了最艱難,最無助的好些年,對黑暗已經麻木了。”
瀟湘隱劍道:“哦,看來你還是有故事的人,小小年紀,為何要如此多愁善感,這世上,還是好的多過壞的,隻是看你去認真體會了沒有”。
元橋深以為不然,自己一路走來,看見的壞人還是略多於好人,隻是瀟湘隱劍是前輩,不便反駁,而且元橋不喜歡何人爭辯什麼。
謝飛燕看著天邊,此時夕陽映紅了天邊的雲彩和水麵,不遠處有些水鳥在天空裏盡情的翱翔著,謝飛燕感慨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麼自由自在,這麼無限的美景,真想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說完又咳嗽了一下,不知是過於激動還是病情加重。
元橋忙安慰她道:“謝小姐,你先到艙裏躺著休息會吧,等你好了,你若是想看海上的夕陽,我陪你來就是”。
謝飛燕輕輕一笑道:“李大哥,你對我真好”。
元橋道:“這算得什麼,你不要放在心上,還是我扶你回艙裏去吧”。
謝飛燕道:“不,進到艙裏,悶都把人悶死了,船在海上,又顛簸得厲害,還是在外麵好些,能賞美景,透風清涼,心情都要舒暢很多”。
元橋拗不過她,隻好聽她的。瀟湘隱劍在掌舵,隻好元橋去做飯吃,一會做好了,就叫謝飛燕和瀟湘隱劍來用餐。元橋不好意思的道:“莫前輩是武林高人,謝小姐又是富貴之家,我胡亂做的這些東西,隻怕難以入兩位的口”。
瀟湘隱劍道:“大海之上,能吃飽就行,老頭子我倒是無所謂,就看謝姑娘的了,不過若是沒吃過苦,怎麼能顯出甜呢,所以嘛,這人生就是要有苦有甜,才算是完整”。說完倒了端起酒就喝,菜也是照吃不誤。
謝飛燕身體不好,吃得不多,元橋勸她多喝了些湯,吃過飯,照顧謝飛燕去休息了,元橋便去找瀟湘隱劍,請他教自己怎麼掌舵航行,兩個人換著來,也好休息,不至於一個人那麼累。
畢竟元橋曾在湖中撐船捕魚有一年的光景,多舟船也不陌生,所以瀟湘隱劍教了兩邊,元橋基本就懂了。瀟湘隱劍道:“年輕人,不錯嘛,孺子可教,嗬嗬,那你就多練習練習,我老頭子去睡個好覺”。
船在海上航行了四天後,又轉舵偏南,又走了五天,這時海麵上起霧了,霧越來越濃,船隻身在其中,失去了方向。
元橋問道:“莫前輩,這下子目不見物,周圍都是白霧籠罩,如何前行?萬一方向錯了,可就偏離遠了,大海茫茫,可是難以回頭“。
瀟湘隱劍道:“無妨”。說著從包袱裏拿出一個小司南和一個小羅盤,開始轉動司南的勺子。那勺子一直擺動不停,瀟湘隱劍看了一會,又拿出一個木匠用的角尺在羅盤上開始量著角度。
元橋對這個完全摸不著北,謝飛燕道:“莫前輩,這可真奇怪,為什麼司南會停不下來?這樣方位不好確定啊,還有,我第一次見人用角尺來羅盤上測量的”。
瀟湘隱劍道:“小姑娘,這你就不懂了,通常的地方,司南的勺子總是能正確的指出方位,而這裏是個混沌之處,司南無法正確的指出具體的方位,總是顛簸,很多人到此就沒辦法了,但是你若仔細觀察,勺子雖然亂,卻有個大致的方位,我用角尺在羅盤上兩子午角度,就是要修正方位的具體偏角,從而找到正確的方向。”又詳細的給謝飛燕和元橋解釋了修正的角度和差值如何計算,謝飛燕恍然大悟,元橋就是如墜雲端裏。
穿過濃霧之後,海上的狼很急,船開始隨著大浪上下顛簸,元橋忙把謝飛燕抱回艙裏去,害怕這樣激烈的顛簸,會把她甩出去,元橋也是緊緊抓住身邊的護欄,瀟湘隱劍卻站在船頭,迎風破浪的唱起歌來。
元橋隻聽得他唱什麼河呀水呀的,便道:“這樣大風大浪,真不知他怎麼有心情唱,這水啊浪啊的,又有什麼好唱的”。
謝飛燕道:“他唱的是先秦時候的歌謠,‘
升彼河兮而觀清。
水揚波兮冒冥冥。
禱求福兮醉不醒。
誅將加兮妾心驚。
罰既釋兮瀆乃清。
妾持擑兮操其維。
蛟龍助兮主將歸。
呼來櫂兮行勿疑。’
他心裏一定有一個很思念的愛人,因為什麼事兒分開了,天人永隔,心裏懷念和傷心,你聽他的歌聲,越唱越悲涼,心裏一定很難過。
元橋道:”你說的不錯,經你這麼一說,確實是如此,謝姑娘,也隻有你聽得懂他唱的歌,猜得中他的心事,“。
謝飛燕道:“這人一定是為飽學之士,文才武功都了得。”
元橋道:“你怎麼知道他會武功,他可是從來也沒出過手,我看不出他的路數來,你如何知道”。
謝飛燕道:“我也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數,不過當今之士,大多數人多隻好唱宋詞和小曲,對先秦之前的古代歌曲,早已忘卻很多,而這首河激歌,作歌之人連姓名都沒留下,也不在《詩經》中收藏,很是少見,而他卻熟知於胸,可見此人有魏晉遺風,而魏晉時的高人隱士,都是喜歡文才武藝都要具備的,才稱得上名士,那時候的武功和我們今天的武功,又不盡相同,道現在能保持這樣風氣的人,一定是鳳毛麟角的高人”。
元橋道:“你真聰明,憑著一件細微的小事,就可以看清一個人,真實不簡單”。
謝飛燕道:“你又取笑我了,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元橋道:“真的,我這是由衷的話,換做我,別人唱什麼說什麼,我完全想不到他的意圖,要等別人暴露出了本性,才能明白,唉,要不也不至於吃那麼多虧”。
船在風浪裏顛簸了大約一個時辰後,終於平靜了下來,瀟湘隱劍也沒在唱歌了,他在外麵說道:“兩位可以出來了,我們到了”。
元橋扶著謝飛燕走到船頭,果然海麵風平浪靜,這時日頭已偏西,金色的陽光灑在海麵上,遠處,一座島嶼聳立著,分不清是在水上,還是在天上。
船越來越近,終於看清島上的景物,蒼翠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岩壁上有很多的藤蔓。很多海鳥在岸邊的懸崖附近翱翔,真是個仙境般的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