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蹲在地上正邊想心事邊正撿著飄落的桂花瓣,小丫頭跑進來說鋪子裏的夥計傳話來說楊公子找,小丫頭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被我捕捉到了,她定是以為那個楊公子是他們楊府裏的楊公子,而我卻知道,定是楊兆懋。
又打扮成那日“媒婆”的模樣,其實較那日更似媒婆。
小心翼翼地到了鋪子,看鸚哥不在堂內便不由得放下心來,大膽地走了進去。
此時正與楊兆懋笑著聊天之人,有些麵熟,小麥色的肌膚,英氣的劍眉,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張有棱有角的嘴。
提起裙擺挪至他們二位跟前,笑道:“楊公子,你找我?”
他起身行禮,麵熟之人卻蹙眉上下打量著我,接著,便是一聲將堂內所有目光都吸引到此處的大笑聲。
“大姐,這位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時泰,哎,我和木槿的事,他也知道,亦在其中幫了不少忙!”楊兆懋眉宇之間全是憂愁。
看來,這個伍文定雖是個有膽有識且脾氣暴躁之人,但卻不是個莽夫,並不當場點破我的身份,隻是淡淡地一笑,行了一禮,道:“在下伍文定,表字時泰,因年後需去常州赴任,便急於將勤升與木槿姑娘的事情辦妥,聽聞您是個有法子的,特來請教!”
“請教算不上,若是能幫,我一定盡力幫,隻是請將實情告訴我,不然我縱使是幫,也無處使力!”回禮後坐下給自己倒了被果汁。
楊兆懋猶猶豫豫地說:“不知大姐你是剛給人說媒不久,還是本就不是媒人……不瞞大姐,現下京城裏的媒人沒一個敢給在下說親,更是沒一個敢給木槿說親……說來慚愧,那日遇見大姐,我隻是想碰碰運氣,想著若是不將請大姐幫忙的緣由說清楚,先糊弄著大姐去了謝宅再說,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其實,前幾回,我也這樣做過,但是那些媒人都太精明,轎子還沒入謝宅的胡同口就知道我的意圖,皆是下轎破口大罵,轉身離開……唯獨大姐,不但答應幫忙,還入得謝宅……還幫我說親……還……去見木槿……那日因我傷心太過,未曾好好答謝大姐,今日特帶銀五十兩,不論今日大姐幫不幫忙,這五十兩都算是你上回幫我的!”
聽完他這一長串的話,我不知自己究竟是招了災還是惹了禍,全京城媒人都不敢碰的燙手山芋,我卻不知死活地去碰了?
又有種被人戲耍的感覺。
但是,麵對眼前桌上那包袱內白花花的五十兩銀子,原本火冒三丈的氣不由自主地有些短了,原來,說個媒就能有這麼多銀錢?早知道就不開鋪子,改行去說親了!
“她們……她們為什麼不敢給你們說媒?”我挑眉問道。
他長歎一聲,吃了一口冰涼了奶昔:“我的親事,哎!聽聞皇後有個妹子,正是待嫁的年紀,哦,對了,好似就是這家鋪子的掌櫃!”說著做賊似地掃了一圈四周。
伍文定甚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衝他笑了笑。
看周圍並無夥計,楊兆懋才壓低了聲音說:“既然是皇後的親妹子,且是個老幺,自小沒了爹娘,皇後自然是要偏袒些,為其擇婿定是百般挑選,所以,京城裏差不多年歲的公子都成了備選,而我,聽爹說,已是八九不離十的人選了,京裏頭的媒人哪個不是消息靈通?誰還敢忤逆皇後?給皇後看中的妹夫說媒?”
我頗有些頭疼地點了點頭,楊兆懋探頭過來,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去的幾回皇宴沒見過她,聽見過的人說,那丫頭雖長的貌美,唱的歌兒也好聽,但滿肚子的心眼兒,太機靈了!那說出來的話兒,做出來的事兒,嘖嘖嘖,根本就不是這個年紀兒的丫頭該有的!原先我還不信,後來知道這聞名京城的鋪子是她開的,這才信了,你說,一般人家的姑娘能想起來開這個嗎?還做得這般模樣?嘖嘖嘖……心機太深,心思太密,這種女人……將來若是娶進門鐵定是累贅,你得天天被她牽著鼻子轉……”
我深吸一口氣,握了握拳頭,繼續聽他說下去:“還有……聽聞……這丫頭還牽扯進今年春來唐寅和徐經那場會試案,照理說,誰家未出閣的姑娘會攪合進這檔子事呀!可人家不!人家就卷進去了……嗯……我覺得,我還是喜歡我們木槿那種簡單善良的……大姐……你說……這種女子……多可怕呀!”
“鳶兒!”身側鸚哥的聲音驀然響起。
而我,則正做賊似地伸長脖子聽對桌的楊兆懋低聲說他如何地嫌惡我。
而楊兆懋,麵上依舊是一副嗤之以鼻的嫌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