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錘定音終如此(3 / 3)

“不是皇上親自聽審嗎?”德成皺眉問道。

小童點了點頭說:“正因如此才難裁決,大人們需仔細揣度聖意,生恐逆了皇上之意,好在閔珪閔大人將此案審理數月的案卷文書皆呈於聖上,綜合考校後,因程大人不避嫌疑,玷汙主試官一職,勒令致仕,徐經和唐寅心術不正,終生不得再參與科考,但唐寅稍好些,好歹授了個浙江小吏,言官諸人不查核考校便貿然上奏,故此,帶頭的華大人降任南京太仆寺主簿,其後推波助瀾的林大人被貶為海州判官,其餘諸人罰俸半年。”

眾人皆是一臉的失望和悲戚之色,大家都懂,致仕,對於一個朝中重臣來說,意味著什麼,不得參加科考,對於滿腹詩書滿心抱負的貢生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小童補充道:“各位,我家大人說莫灰心喪氣,幸而有諸位內外的幫襯,還有民間百姓和學子的請命,聖意才得以動搖,否則,恐怕程大人他們必是死罪無疑。我家大人忖度,言官們此次置對能如此鬆口,承認自己過失,定是其背後之人畏懼我們請命愈演愈烈之勢,這才欲緩和態勢,我家大人在此謝過諸位!”說罷代馬大人重重行了一禮。

我不斷冷笑,終於,還是如此。

麵對這個結果,我不知究竟該喜還是該悲,心中的五味瓶正顛來倒去之時,張含歎了口氣道:“鬱鳶,你莫自責,甭管傅物華那廝是經你提醒密報的,還是利用你借書做套子讓伯虎和直夫鑽,也甭管妄言被人家錯當成是程大人的家童,反正此事也已蓋棺定論了,結果既出,我們便往前看便是,我們拾掇拾掇準備迎他們出來吧!別總懊惱自責地後悔,你看,咱們屋子裏這些人總歸是盡力過了……”

握著的拳越來越緊,越來越緊,是啊,這一切不都是因我而起的嗎?

張含脖子一梗說:“怎麼?我好心勸誡鬱鳶還有錯了?”

早已在眼眶打轉許久的眼淚終究還是抑製不住,轉身奔去。

躲在陰暗潮濕的柴房不知哭了多久,隻覺原先射入其中的絲絲光線早已不見,眼前隻是黑,如眼睛已瞎了的一般黑。

驀然想起,那日,也是在這裏,傅物華曾坐在我如今坐在的地方,吊兒郎當,不屑一顧地說都是我,都是我提前點醒了他,都是我將帶有試題的書堂而皇之地借給唐伯虎和徐經,都是我傻嗬嗬地被他所利用,而徐經和唐伯虎,卻是自作自受,我嗬嗬地冷笑著,傅物華如今高中,心中定是爽快至極吧!他叔叔也如願將程伯父扳倒,他們傅家在禮部再無阻礙。

而……想至此處,我忽然想起,既然注定要沿著曆史本來的軌跡運轉,絲毫違拗不得,那程伯父……豈不是……真的要將死了?在他餘下僅存的四天裏,我要竭盡我所能去照看他,做我所有會的好吃的給他吃。

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猛地拉開柴房的門,卻對上一雙璀璨奪目卻滿是痛心之色的眼眸,刹那之間,好似整個世界就隻有我和他。

院內的槐樹簌簌作響,仿佛是在代替我們向彼此訴說心內的憂傷,我知道,他定是明白我此時的心境,定是明白我的內疚,自責,懊悔,愧疚,失望,彷徨,無助……

他蒼白潔淨的臉上一雙薄唇緊抿,帶動著酒窩深陷,那其中似是盛滿了已即將要溢出的諸多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仿佛春花已謝,夏雨已停,秋風已止,冬雪已落,不知究竟是過了幾番寒暑,那般悠長。

“鳶兒!”他溫暖的手指落在我頰邊,似是在小心觸碰一朵暴雨後搖搖欲墜的花兒。

待將淚痕擦幹,他柔聲說:“我們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