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進來!這三字讓煙蘿心中猛的揪痛,難道是……當她看清擔架上之人時,一陣天旋地轉,臉色唰的一下蒼白起來。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何事了?
“穆蓁……”她揪纏著自己的雙手,抑住心中的恐懼與悲戚,遠遠的喚著。然而躺在擔架之上的少年卻一無所覺,滿臉的安詳。他死了,煙蘿可以萬分的確定。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少年那雙堅定的眼神,為了自己能夠逃走,死死纏住沐月不放,而原因卻隻是因為我是穆清在乎之人。
“怎會這樣……”滿眼悲戚,一步步向前走去,雙手顫抖撫摸過這張安詳的俊彥。她不知道,在她轉身後,那雙緊合的雙眸中緩緩的流溢出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或許真的是骨肉親情吧,不知為何,煙蘿一見那個渾身是血的靜躺著不動的肖洛維,便有一股說不出的悲傷、恐懼與空虛排山倒海的湧了上來。一把緊緊的抓住肖洛維冰冷的手,唇瓣翕動,卻不知要說什麼了,隻是一個勁兒的任眼角的清淚流淌。
“夢……彤……”許是感應到了自己的女兒,或是煙蘿的淚水將他給驚醒,又或許是回光反照,總之,肖洛維,這個一直昏沉不死之人竟然蘇醒了,欣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使勁的點點頭,輕應著:“在。”
“夢彤……”深怕是夢中,再一次的輕喚。
“嗯。”
“……”不是在做夢啊!
“不要……難過!下……下輩子……我還做你父親……好嗎……”緊緊的握住煙蘿纖細的手掌,蒼白的笑顏中蘊含了太多的心傷與無奈。造化弄人嗬,還未來得及真正的相認,便就要陰陽兩相離了。
“好。”她抱著肖洛維的手點頭應著。
“可以再叫我一聲……父親嗎?”如此卑微的期望,隻是在等不到那聲輕喚時,他又苦苦一笑,滿心的淒涼,“算了……不願就……不勉強了。”
然而煙蘿卻是拚命的搖頭,不是不願,而是那一聲“父親”承載了太多的情感,咽哽於喉唇間,無法出口。
含著笑看著自己這個苦命的女兒,探手撫開煙蘿低垂於眼角的劉海,滿心的疼惜。心中那聲無聲無息的歎息,直叫人唏噓。扭頭看像三步之外靜默之殷念遠,揚唇虛弱的說道,“殷首輔……想必你也知道……老夫的身分了。老夫也不……不想多說什麼。老夫隻想……”他放開煙蘿的手,哆嗦著扯開自己的衣襟,伸手往自己左肩處重重一扯,一塊血淋淋的肌膚給硬生生的扯了下來。而令人稱奇的是,在這肌膚之下竟然還有一塊皮膚,雖然因為剛剛的一扯,連帶的幾處皮膚給扯掉了,鮮血冒湧。但左肩處的那塊刻有藍色鳶尾花的圖案依舊,同煙蘿肩上的一般無二。
“隻想將此……及其夢彤托付……托付於你。”
“為什麼?”殷念遠不解,實在弄不明白他們為何會認定是自己。
肖洛維隻是淡淡一笑:“老夫雖……不喜歡於你……但也知道你向來……一諾千金。你若應了……便一定會做到……因為……你有這個能力……”還真夠直接。
“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十九年前的那場……血案及其‘碧血’之事……這張人皮……有你要的……答案……”他揚唇淡笑道,眼中滿是自信。
殷念遠輕挑了下眉,看了看肖洛維手中的人皮,緩緩伸手接過,抬眼看著肖洛維,頷首淡然道:“好,我答應你。”
“那我就放心了。”虛弱一笑,目光深沉的看著煙蘿,有殷念遠在,我女兒就不用再受那等無邊無際的苦楚了吧。
“另外……還煩大人替老夫……向皇上恕罪……老夫自當感激……不……”掙紮著爬起,想向殷念遠致謝,可是“盡”字還未出口,心中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人一側,重重的砸在擔架杆上,就這麼猝然歿了,讓人措手不及。
“父……父親……”雙手緩緩的攀上肖洛維的肩頭,輕輕的搖晃著,顫音絮絮的從煙蘿唇中破碎溢出,說不出的驚慌,唱不出的悲涼,“父……父親……”因為承載了太多的情感,以至於她每喚一句,便是心血上湧,細細屢屢的血液中口中溢出,觸目驚心。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舊是輕聲細語,沒有哭出聲來。滿心的壓抑,直讓她渾身抽搐,唇角發白,緊緊的拽著那雙冰冷僵硬的手,一翻眼,整個人便筆直倒向肖洛維,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