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諸業將抵償(2 / 3)

他眼中微帶著些好奇,然而那好奇也是冷漠的,因為他的造主,並沒有給他去體會這世間一切情感的多餘之舉,即使是所謂大愛,在他來說,也不過是必須完成的一項使命罷了。

所以,沒有多少猶豫,按在神目上的手指,開始了緩慢地向下劃引。淡金的指甲過處,金芒匯成一縷跳躍的神火,深深烙進泛著銀輝的神目之中。待手指劃到神目盡處,唯見一裂焦痕,在前司法天神的眉間,觸目驚心地凹陷了下去。

有銀輝從焦痕處慢慢散出,如夢幻泡影,飄渺卻不真實。靠近了玉帝收回的手指,卻又被金芒逼散回空中。“這便是你傳承來的天生法力,戩兒。”玉帝的聲音恍如嘆息,“它間接來自這世界的造主,今天,終於可以再間接地回歸本源。”

他在看著楊戩,生滅無常,再強橫的強者,終究還是脆弱的。也許千百年後,塵封的故紙堆裏,還會有關於這個人的零星傳說,但曾存過的生命,卻早已頹然逝去,留不住一絲痕跡。

玉帝向空升去,峨冠華袞,氣宇莊嚴,緩慢退出封神臺外。而臺外,陰風中一直狂舞不止的魂幡,忽然便立在空中紋絲不動。它們不再安撫那些怨恨的戾氣孽邪,無始以來的因果,終於令神臺的屏障,都失去了繼續堅持的動力。

殘亂的形體,森寒的齒刃,狂亂的嘶吼,潮水般向臺中漫去,與臺中湧出的怨氣互為呼應。一時間陰風飛旋,鋒芒如刀,卻隻在楊戩身邊盤旋。對著候了無數年的血食,隻知饑渴怨恨,終還是有所顧忌,但飄浮空中的銀輝,已被黑氣重重繞裹,慢慢消彌分解殆盡。

滅神陣中侵入體內的赤絲,在封神臺無處不在的怨氣感染下,又在血脈中開始了瘋狂的滋蔓,遊走在周身血肉間隙之間。

楊戩安靜地躺在封神臺中央,他的臉上冷漠依舊,唇角還帶著一絲冷笑,但身體已經失去了一切的生機,即使這樣徹骨的痛楚,都不能讓他僵硬的身子顫抖一下。隻有那雙誰也看不透的眼睛,仍平靜地看著臺上的陰霾怨風,就如那三年裏,對著那間滿是塵埃的小屋一般。

封神臺外,八麵巨大的魂幡軟軟的垂著,隻有黑色的流蘇還在微微晃動。玉帝伸出手去,隨意把玩著黑色的絲線,就像他曾把玩過的無數得失成毀。他的目光投向封神臺,那裏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了,之所以還遠遠的看著,隻因為他好奇。作為天地間的至尊,七情六欲隻是他刻意模仿來的調味劑,而好奇卻是他也無法控製的。若不是如此,他又怎麼能捱著這與三界同壽的命運\呢?

封神臺起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如同一個剛剛睡醒的少女,輕輕舒展著柔軟的腰肢,踮起腳尖極緩慢的旋轉著,踏著那舞步。極輕又極刺耳的咯咯聲從封神臺的深處傳出,那些純白無任何瑕疵的地磚,廊柱,雕紋,頃刻間爛出了暗綠色的銹斑,腐濁的液體迫不及待的溢出。封神臺的底座,本就是無數屍骨堆砌而成,森森白骨彼此勾連,難以磨滅的怨恨將它們牢牢禁錮。除了貪婪,在沒有什麼力量能夠讓它們復蘇,而如今,它們已經嗅到了血的味道。

重又變得幹枯瘦弱的身體上,無數的赤絲沖裂了肌膚,暴然而出。這些被覃絲貫穿的小小傷口上,正綻放出一滴滴飽滿的血珠。很快,玄衣被血濕透,潮潮的黏貼在身上,就像無數個悶熱的雷雨天,冷汗濕透周身一樣。破爛的窗紙,清晨和黃昏會送些太陽的斜輝,而夜晚,夜晚那道清輝從來都是觸不到的。一直便這樣睜著眼睛,從白天到黑夜,獨自計算著光陰的短長。所有的人和事,全如同過眼雲煙,心已疲倦得再不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