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又笑了,然後睜開一雙桃花眼望著我。
我打量了一翻四周,皺眉道:“我扶你去我房裏休息,這個地方可不能睡人。”
何況你還是個病人。
“我扶你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他渾身無力,隻得依附著我勉強前行,每走一步,我都能聽見他腳鏈碰撞發出的聲響,心便隨著輕顫一下。
“沒事,我死不了。”
縱然氣若遊絲,他依舊貼在我耳邊說出了這句話。
我想笑,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就算你想死,我也不讓。”
夢清閣我已經丟了,我的朋友,就決不能再丟。
見我扶著一個男人進了屋,那婢女臉上滿是驚慌,我卻也不理會她,去請了隨行的大夫前來替他勘察傷勢,然後顧自守在了門外。
方才因為太過緊張阿木的傷勢,如今一鬆懈竟是困的厲害,頭一歪,便裝在了門梁上。
我吃痛的叫出了聲。
‘吱呀’一聲,身後的門被人打開。
我急忙起身追問道:“老先生,他怎麼樣?”
那大夫也是一笑道:“餘姑娘你太緊張了,他身上的傷早已經被人治療過了,而且那人醫術極高,他現在不過是需要多加靜養,過段日子便可恢複。”
“那……他的腳呢?”
“鉤子穿過腳踝本來這雙腳算是廢了,但被人用藥膏止住了血,還用奇特的方法替他療了傷,所以我們剛才已經幫他把鉤子取了出來,他的腳也保住了。”
“多謝大夫了。”
送走一行大夫,我踏入屋內,這才發現阿木睡得正熟,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臉上雖仍是猙獰的疤,卻也讓我覺得舒心了不少。
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我帶上房門在走廊裏漫步,天色已經微亮了,清冷的風刮在身上,我渾身一個激靈,身上殘存的倦意頃刻煙消雲散。
“現在……還很早。”
我突然對自己說了這樣突愕的一句,然後咧開嘴笑笑,躡手躡腳的靠近了西廂房。
屋內卻是空無一人。
我不禁有些失落,卻仍是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他的房間像是精心布置過的,精致的木雕床,紅漆木桌案……最後我的目光定格在桌案邊一架古琴上。
如玉的手指拂過琴弦,卻是心頭一顫,這架琴不正是那日在皇宮我當眾演唱時的那架麼?
他竟將它也帶了出來。
我的目光從琴上滑過,落在桌案上那個青花瓷的畫筒中,圓底寬大的畫筒裏卻隻有一副畫卷,我忍不住便抽手拿過。
白玉如雪的畫卷在眼前打開,畫中女子唇角微揚,傾城的臉上帶著幾分柔和的神色,她一襲素衣長裙,如同仙子般出塵。
透過這張熟悉到陌生的容顏,我仿佛可以看見那少年麵對這幅畫時露出的落寞神色。
豆粒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打濕了邊上那行字:長落蕭然醉一世,清末浮華伊錦春。
我瘋了似地朝外奔去,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見他,我不要再讓他一個人對著畫卷思念。
對不起……安辰軒,我以為遠遠陪在你身邊才是對,但我卻自私的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思念的時候可以看著你傻笑,但你呢?你若想我了,卻隻能對著一副沒有生命的畫。
對不起……對不起,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等待了,不會了!
突然,我的腳步猛的一滯,欣喜的目光毫無征兆的落在長廊盡頭那抹修長的身影上。
那人一襲白衣不染纖塵,墨色的發在清風中飛揚,冰冷的王者氣息令周圍萬物都失盡了顏色……除了他,還有誰?
我哭泣著,驚叫著朝那抹身影奔去,無盡的繾綣包含在那一聲呼喊中,這個名字承載了太多的思念。
蕭珞然身子一僵,回過頭,一抹纖細的身影早已跌撞著奔盡他的懷裏。
他僵硬的手附上女子柔軟的發絲,終喃喃念出那個名字:“……清兒。”
他渾身在顫抖,我緊緊抱著他,在他懷裏狠狠點頭:“是,我是燕長清……是你的清兒。”
那一刻,心頭被什麼東西充滿了,蕭珞然突然渾身一鬆,所有的防備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閉上眼睛,下巴輕抵在女子的發頂,就這樣靜靜擁著她,一句話也不問,一個字也不說。
這具身子他很熟悉,熟悉到不用多問他便確定是她。
無論發生什麼……他的清兒,終於還是回來了不是嗎?
隻要回來了就好……,他什麼都不想問,隻要她回來就好……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