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不知哪兒來的膽子竟上前拿起他桌上的紙筆在他的目光下認真的寫著,口中還不住的低語道:“皇上,這裏是幾個戰國典故,我曾經在書裏看見的,皇上恐怕沒見過,興許日後用得著……”
蕭珞然修長的手指在長袖下輕輕彎曲,一股強大的氣息在掌心堆積縈繞,他明白,隻要他現在稍稍運氣,眼前喋喋不休的女子頃刻便會斃命。
隻是,他未動卻也未收,任由掌心那股戾氣囤積,淡漠的目光依舊徘徊在她身上。
我眼角滑過他霧氣縈繞的手心,依舊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以後你傳遞機密信件,可以把兩張紙用水弄濕,放在一起,用鉛筆……也就是碳在上麵寫字,寫完以後可以看見下麵一張紙上也有字跡,然後把下麵的一張紙弄幹,上麵的字就消失了,如果想看讓它再顯現,就用水把它弄濕……”
船內很安靜,隻剩女子低喃的話語在輕輕回蕩。
船外,平靜的海麵被清潤的風拂過,蕩起漣漪,不過轉瞬便恢複了平靜。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終於停下筆,手指卻已經有些酸軟了,耳旁仿佛回蕩著海麵呼呼作響的風聲,突然便在想,他會不會把我丟下海?
那樣也好,那樣沐寒就可以救我,我便又可以重新回來了。
想到這裏,我不禁失聲輕笑。
蕭珞然輕皺起眉:“被殺是件很好笑的事麼?”
我的目光滑過他那張絕美的臉落在他手上,修長白皙卻不見了那團霧氣。
我唇角的笑意突然深了幾分,“反正快要死了,你還不興我笑個痛快?”
明明的挑釁的話語,但從她口中說出卻無半分囂張的意味,隻餘平靜……而已。
半開的門,有人進來。
紅袖到嘴邊的話卻在看見男子清冷的眸那一刻,生生咽了下去,當目光落在屋內另一名女子身上,卻驚駭的渾身一顫。
蕭珞然卻看都未曾看她一眼,目光直直逼近眼前依舊麵帶笑容的女子,一字一頓:“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不過我死。
我淺笑著,朝他靠近,卻在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他那雙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黑眸倒映著我的臉,平淡無奇的容顏。
我踮起腳,探頭湊到他身邊咫尺的地方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注意你的胃,按時吃飯,桌上的東西日後閑來無事便看看吧!”
男子神色一變,卻未來得及吐出半個字,麵前的身影突然一閃,從窗口跳入海中。
安辰軒,能幫你的,我都寫下了。
如今我於你而言再無用處,又何苦成為你的負累。
身子落入冰冷的海麵,激起一陣水花,我緩緩向下倒去,耳邊是嗡嗡的水聲,心裏卻在暗想,沐寒恐怕趕不上死神的速度了,這回怕是死定了吧,會不會重新回去?
也罷,這幅模樣就算回去了怕也是具屍體了。
最後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透過清澈的水麵看見了一雙深邃的黑眸,他喊了句什麼,我再聽不清,也不想聽清……
清潤的懷抱,淡淡的薄荷香,明明是熟悉的一切,卻讓我忍不住熱淚盈眶,但也隻是盈眶而已。
安辰軒,我說過,我不流淚的。
於是輕勾起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男子身子一僵,目光緊盯著懷中的少女,明明還在昏迷,她卻像是感覺到什麼了一般,唇角綻放出一抹淺笑,明明是平淡無奇的容顏,卻因為這笑容在他眼中熠熠生輝。
“……清兒”他突然低喃出這個名字,隨即渾身一顫,低吼道,“把隨行的大夫都叫來,救不活她那就都陪她葬身這大海!”
在紅袖眼裏,皇上一向是淡漠的,無論喜怒哀樂都不會顯露半分,如今他卻第一次將他的緊張毫無掩蓋的暴露,僅僅是為了她。
紅袖黯然的轉過身,替趕來的大夫讓了路。
縱然換了張容顏,縱然沒有相認,皇上……你的心卻早已替你看清了一切。
我不知道我昏睡期間發生了什麼,隻是隱約可以察覺到有形形色色的人從身旁走過,說著不同的話,但有一抹人影,站在離我一丈遠的地方,不曾靠近過半分。
也許是睡累了,或者是……,等累了,我終於在第四天的黎明睜開了眼睛。
殊不知我這一睜眼,卻讓無數人欣喜至極。
“餘姑娘你總算是醒了。”
“是啊,您可讓我們擔心死了。”
我心不在焉的聽著,目光掃過眼前這一堆人,期盼著能找到那張臉,卻終究換來了無盡的失望。
“皇上他出去了。”
紅袖淡聲說道。
出去?我一怔,脫口問道:“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