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睡,又不是不能睡。你很煩人。”
說完便真的不再理她,睡了。辭香一個人坐在水池邊,沒有事做,隻是幹坐著。一直到水裏投下的光線變得暗了,才知道,是晚上了。
她也曾壯著膽子穿過白骨堆去門口看過兩次,沒有送飯的人來,看來這飯大概是一天隻送一次。
若是江選真的認識烏生的話,那把她送到這個地方來,那也不算是太絕情。隻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卻想不明白。難道隻是為了讓她吃些苦長長記性,以後不再違拗他?
她百思不得其解。
水中突然映出一個詭異卻妖嬈的麵容,烏發玄衫,站在她身後。原來是烏生已經醒了,他在她身邊蹲下來,手指沾了沾池中的水,然後再把水珠彈掉。
“這水不能喝。你渴的話,喝這個。”說著扔一個水袋在她麵前。
他又將一枚相同的紅色藥丸塞進她嘴裏,然後站起身:“我要走了。”
辭香一愣,她隻知道他出現在這裏,和她說上兩句就會吵起來但是也會照顧她,卻沒想到他要走。想說出什麼挽留的話,卻又想到兩人並不熟。
她點了點頭:“那藥能不能給我留一些?”
“你要什麼?”
“就是你給我吃的那種紅色的藥。這一顆隻能頂一晚上,我怕以後我會冷。”
烏生想了想,脫下身上的玄色外衣搭在石床上:“這藥不能隨便吃,你若冷就披這個。”他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應該也不會在這裏住很久,我過兩天會再來看看你。”
他居然沒有不屑也沒有擠對她,這麼正常地說完這幾句話。辭香驚訝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好的,謝謝。”
然後這偌大的水牢裏就真的隻剩她一個人,整日對著白骨發呆。其實比起冷和餓,或是對死亡的恐懼而言,更難熬的是空虛。水從空曠的屋頂滴落下來,融進漆黑的水池裏,這就是這個地方唯一沒有她特覺得自己被時間拋棄的證據。
這一次,連陌上都沒有辦法找到她了吧?
烏生大約是兩三天來一次,給她帶水,有時看她實在無聊的難受他也會留一會和她說兩句話,但也都不會待很久。
約是十幾天過去了。她也不清楚具體是多久,隻是模模糊糊的有個印象。她幾乎已經習慣了,整日無聊,發呆,挨餓。現在,甚至連穿過那堆滿白骨的甬道,她也不覺得如何害怕了。幾乎麻木。
門上的鎖鏈清脆地響起來,辭香正托著腮坐在水邊。聽見聲響,她僵硬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表情,笑了笑站起來,應該是烏生來了。
不對,算算日子,烏生昨日才來過。而且他喜歡顯擺自己的異能,每次來的時候都不會走正門,而是突然從某個縫裏爬出來。即使在這裏困了這麼久,腦子都快僵死了,卻也能想出來這次來的另有其人。
難道是江選終於願意放她出去了?
腳步聲沿著空寂的走廊逐漸移過來,一個灰色的人影出現在視線中。辭香驚異地看著麵前這意想不到的來客:“雲先生?”
“夫人,求您去救閣主!”雲先生深深一禮:“事到如今,也隻有您能就得了他了。再晚一步,閣主必將萬劫不複。”
辭香愣住:“你說什麼?”
“沒有時間解釋了,夫人,請您拿著這個,到雲岫祠去找到一名神巫。”雲先生將一個已經打好的包裹交到辭香手裏,推著她向外走:“閣主被困,情勢危急。您和神巫盡快走,神巫自有辦法救他。否則,閣主會死。”
閣主會死。
他說閣主會死。
一瞬間,她腦子裏隻剩這幾個字,仿佛針尖一般紮的她生疼。這時候什麼誰對不起誰,愧疚不愧疚的,早已忘了。隻有那一道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
江選會死,他會死。
他那麼強勢、那麼霸道,他怎麼會死?
他為什麼會死?她不想這樣,就算她再不滿、再討厭他,但是她從沒想過要他死。
可是雲先生說會,他說晚一步,就將萬劫不複。
他會死他會死他會死……
“夫人請快些。”雲先生一路推著她出了水牢,來到外麵時天還是陰沉沉的,和她被關進去的那天一樣。像是要下雨。
這感覺,就像是她從未在水牢裏度過那一段時光一樣。仿佛如昨,卻又恍如隔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