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更令她驚訝的是餘綺塵居然能這麼順溜地把這件事說出來,不帶一絲驚奇與質疑。
“姐姐怎麼不說話了,害羞了?”
辭香坐起來看著她:“你不覺得奇怪?我嫁了閣主,但是心裏喜歡別人。”
“這有什麼奇怪的。嫁了他又怎樣?該喜歡誰還是要喜歡,這又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
這句話說得辭香一愣,隨即仿佛喝下一杯冰水似的,讓她覺得多少有些如夢初醒的意味。
“你說得很對,我明白了。”
喜歡就喜歡了,就算是所有人都說不應該,又能怎樣?
月墮霜天。
餘綺塵靠著辭香躺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聲音已經漸漸低下去。辭香索性趁她不備點了她的穴,餘綺塵隻迷糊地叫了一聲“姐姐”,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辭香在黑暗中輕聲答應,心裏已決定了明天一早就去找江選,不論用什麼辦法也要讓餘綺塵留下,至少把傷養好。
“綺塵,請你相信姐姐這一次。”
還沒到天亮辭香就起身了,餘綺塵還在昏睡。辭香掩了門悄悄走出屋,卻沒想還是一出去就遇上了魚連:“小姐上哪兒去?”
“我去找閣主。”她說著指了指掩著的門扉:“我回來之前不要進去,明白麼?”
魚連向來聰明,不該問的從不多問一句。隻聽話地點頭答應。辭香放了心,獨自往冠雲樓去了。
冠雲樓在那次焚毀之後,已經重建起來。基本構造都沒有太大變化,從外麵看上去依舊古樸肅穆,依江選的意思,還是按照原來的樣子建的,一層是議事廳,二層是房間。
此時冠雲樓還籠罩在破曉前晦暗的天色裏,看上去黑黢黢的一片,獨立如一座廢棄的古堡。
門是虛掩著的,議事廳裏一片靜寂,投著憧憧的陰影。她繞過議事廳,踏著樓梯向上走,一路上隻聽得腳踩在木階上發出的鈍響,這偌大的冠雲樓,靜寂荒涼的仿佛死了一般。
一個瘦小的人影在階梯的盡頭閃了閃,看上去像是個打掃的童兒。細著嗓子問她:“什麼人?”
“我想見閣主,他起了麼?”
那童兒一聽是個女聲亦是一怔,隨即道:“往裏走,右手邊第三個門。”說完便又一閃如幽靈般消失了,走廊裏空空的,沒有一個人影。
這孩子很是古怪,辭香將信將疑,數到右手邊第三間,推門走了進去。
沒有人,屋裏亦沒有點燈。隻能隱約看清幾排擱的滿滿當當的書架,這應該是江選的書房。
那孩子弄錯了,還是讓她到這裏來有什麼別的意思?
她從書架之間走過去,直到最後一排,她的目光突然被擱架上的一樣東西吸引。方方正正的,她伸手取下來,是一隻雕花的木匣,上麵蒙著一層陳灰。
她心中一動,扣著蓋子打開,一塊泛黃的絹子上,排著三支幹枯的細草稈,末端帶著一個不起眼的穗節。
居然是箢草。
看這樣子,應該是被放在這裏,多年未動過了。她手握著木匣,指尖冰涼,微微發抖。
拿走麼?江選應該不會發現的。
隻是這收獲也來得太簡單,那古怪的孩子把她指到這個地方,怎麼說這情形也有些太詭異。如果他是江選授意來試探她的……可是連陌上都不知道她要偷箢草,江選怎麼會知道?
背後書架重疊的陰影,被吹到陽台欄杆上的窗簾……這裏太靜了,有些瘮人。
“啪噠”!
黑暗中突然響起這一聲,仿佛什麼東西落在地上。雖然極輕卻顯得無比清晰。辭香將耳朵貼在牆上,便聽得隔壁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移動。
那個孩子在隔壁!她皺了皺眉,顫抖著將木匣蓋好放回原處,迅速跑出去。
一把推開隔壁的門,氣喘籲籲。
“辭香?怎麼了?”
江選坐在案前,正疑惑地望著他。案上點著一支蠟燭,映著整個室內都泛著暖色的光。他左手握著一冊翻開的文書,右手持筆,身子還微微傾斜著,顯然是筆掉了,剛剛撿起來。
“你……”她開口,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你一直在這裏?”
“我整晚都在這裏。”
辭香撫著胸口逐漸平複的心跳,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坐下:“你的樓裏可有個打掃的童兒?”
江選皺眉:“什麼?”
她忙著比劃:“就是個大約八九歲的孩子,又瘦又小、說話聲音細細的,在……”
“辭香,你在想什麼?”江選用筆端敲了敲她的手:“這裏沒有別人,一整晚都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