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她睡的很淺,但偏又神誌昏沉,醒不過來。陌上離開的時候她知道,應該是將近半夜,那時外麵的喧鬧靜下來了,偶爾有醉了的什麼人從附近路過,胡亂地哼著些奇怪的曲調。
隔了不久就有人回來,動作很輕,但她也依稀聽得見。沒有點燈,站在房裏脫衣服,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然後許久都沒有聲響,似乎人一直在桌邊不知做什麼。稍頃,被子才被掀開,身邊有人躺下,帶著微醺的酒氣,離她很近,但是並沒有伸手抱她。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辭香也睡不實,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亮。辭香從床上坐起來,也不知江選是早已醒了還是剛被她驚醒,突然一下就握住她的手,嚇了她一跳。
她在他胸口趴下,吸了吸鼻子,道:“昨天沒少喝。”
江選微微皺眉,摸了摸她頭發:“抱歉。”
“……我沒有責怪的意思。”她也夠本了,江選居然向她道歉……
很久沒有離得這麼近看他,江選的臉長的棱角分明,其實很耐看。但那眼角的一側,經分明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
她一時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滋味,默默垂頭。江選也有些默然,半晌,他才勉強笑了笑:“嫌我老了?”
“沒。”她搖搖頭,說不出為什麼心裏壓得難受。起身下床:“我起了,閣主再睡會吧。”
江選望了她的背影一會,收回手,紗帳如青煙般籠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傷著哪兒了,隻是那藥早上得抹一次,你待會別忘了。”
這語氣明顯有些不自然的疲倦。辭香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桌上,陌上給她的那盒藥膏還放在那裏,旁邊是那包衣服。
她回頭看了看,隔著紗帳卻什麼也看不見了。瞧瞧外麵未亮的天光,自己也想不清為什麼,輕輕歎息了一聲。
江選說話向來靠譜,又過了兩天,離他們在臨沂城裏收到消息整整過了五天。所有人拔營,啟程返閣。
一路上江選都在忙,那天辭香看到的那張讓他們頗費心的紙,是引青門送來議和的信。打不過就討好,她想不出這有什麼值得費心的,江選暫時沒有滅了引青門的想法,那除了接受議和,從中多撈些好處,還有什麼可考慮的?
她隻是這樣想,但不會說出來。隻看著江選忙得趕路也不停下來,坐在馬車上看文書熬的眼睛都紅了。下車見到她時笑笑,神色憔悴的驚人。
她心裏莫名有點澀,忍不住湊上去踮腳摸了摸他骨頭都尖出來的下巴:“幹什麼,你不要命了?”
他隻是笑,黑衣如墨,襯著臉色蒼白:“隻是這兩天的事情,忙過這一段就好了。”
陌上從另一邊車上下來,手裏端著個銅盆,上麵還摞了個藥箱,儼然一副醫者的樣子。從兩人身邊走過,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他們一眼。
辭香默然收回手,勉強笑了笑,對江選道:“注意點,別太累了。”
她也知道江選不會聽她的,一路這麼趕回了雲岫閣,回閣以後他依舊忙得腳不占地。甚至給人錯覺,他太拚命了,似乎要將一輩子的事都在這幾天做完。
辭香倒是依舊很閑,回到她十二回廊後麵的院子住著。不知是不是因為引青門這次的事,自打她回來,餘綺塵一次都沒來找過她。以前她黏她黏得厲害,突然清靜了,辭香還真有點不習慣。
趁著有一天中午江選來陪她用膳,她就問了這個事:“閣主把餘綺塵關起來了?”
江選愣了愣:“怎麼突然提她?”接著又低頭夾菜,淡淡道:“我哪有工夫管她,等引青門的人來了,到時候是要把她領回去還是繼續扔這兒隨他們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