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親隻是江南的一個浣紗女,楚家家主少年時遇到她,然後一夕風流,但是楚家家主卻在春宵之後留下一句“等我”,就回到了京城,留下他的母親在江南受盡了世人白眼。終於在他十歲那年,母親病重不治,臨死時叮囑他到京城去找一個名喚楚雲飛的人。
七歲的孩子是一路乞討來到京城的,他那時才知道,楚雲飛是當朝重臣,朱門大戶,豈是他能進的,被亂棍打出後,冬日大雪,街上在辦燈會,一片喜氣洋洋,他卻縮在牆角邊,眼前日益模糊,三天都沒討到飯了,身上還留著棍傷,皚皚白雪下,他隻覺得要命喪於此。
忽然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那個梳著總角髻的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你怎麼坐在這啊?”
他腹中饑餓,無氣力回答,女孩恍然大悟:“你餓了是嗎?等我。”說罷小跑到旁邊的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遞給他,他一把抓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女孩蹲在他身旁,笑眯眯地看著他。
她忽然見到他手上的傷,叫了聲:“唉呀,你受傷啦?”她回頭叫道:“琴姨,你有創傷藥嗎?”
喚作琴姨的女子從懷中掏出個藥瓶,低聲道:“小姐,我來吧。”她瞥了眼髒兮兮的他,他瞬間覺得這個女子是嫌他髒,自尊心備受打擊,吃包子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不要。”女孩興致勃勃地回答道:“哥哥姐姐都不跟我玩,我要醫好他,讓他跟我玩。”說罷細心地從藥瓶中取出藥膏,拉過他的手,也不嫌髒,細致地在他的傷處塗上藥膏,他一時怔住了,看著女孩漂亮清澈的眼睛,鼻子竟忽然酸了,這是自娘走後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他怔怔地看著她,隻覺得她是天上的仙女,美好地出塵脫俗。女孩一邊塗藥膏,一邊笑眯眯道:“對了,你叫什麼啊。”
“楚……嵐。”他低低地說,生怕女孩嫌棄自己的名字不好聽,可是女孩沒有聽清,她說道:“什麼?”
他正想再重複一邊,忽然琴姨過來催她道:“小姐,再不回去被老爺發現就糟了,快走吧。”
女孩嘟嘴道:“知道了。”她放下藥膏,還從身上掏出個錢袋,放在他身邊:“你要趕快醫好自己啊,等我下次出來找你玩。”
他手上拿著包子,猛點著頭,女孩忍俊不禁地笑了,她的笑是楚嵐見過世上最美的笑容,就如同融化冬雪的暖陽般,溫暖純淨。
琴姨抱起女孩,匆匆走了。隻留下他,悵然若失。
他在這地方等了三天,女孩一直沒來。第四天,他發了高燒,被路過的大夫看到,起了惻隱之心,抱到醫館醫治。
在醫館診治的時候,他和那位姓夏的大夫說了自己的身世,夏大夫很是同情他,持拜帖拜見楚雲飛,楚雲飛終於想起了七年前的浣紗女,又是內疚又是遺憾,趕忙去醫館將他接了出來,問清楚身世後,抱著他淚流不止,立刻讓他認祖歸宗。
他病好後,跑到那日的牆邊,每日都去等,等了一個月都沒見到女孩。一個月後,楚雲飛要去滄州任太守,他也無奈隨父親離開了京城。
那個梳著總角發髻,穿著紅色衣衫,笑起來非常好看的女孩,從此就塵封在他的記憶中,但是他卻一日都忘不了她。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呢?”楚嵐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