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正要蹲下去的時候他突然攬過我的腰,足尖輕點,掠過城頭的古樹,帶起一陣清風拂的月下花影重重,隻片刻我和他便站在了城牆的另一邊。我錯愕的看他,月色灑下,顯得他臉色有些煞白。
我說:“哥哥,看你臉色這麼難看,是發病的前兆麼?”
他瞥了我一眼,朝前走去:“你有那閑空琢磨這些,還不如趕緊的跟上來去找竹九。”
我哦了一聲,邁開步子朝他走去。
宴會的地方並不難找,越過泗水長廊,淡淡的九重葛花香幽幽飄來,繞在這夜色冰涼的凝霧中,投下重重霜露。險險避過重重護衛禁軍,尋著絲竹聲來在了記憶中的宴會廳外。
衛國公渾沉深厚的嗓音,含了幾分酒意,在燈火通明的大殿裏幽幽響起:“我想和鄭國公結個親家。”
殿上人聲鼎沸,議論紛紛。
聽到殿外響起輕緩的腳步聲,一身曳地長裙拖在青石鋪路的長廊上,沙沙聲響猶如叢中花葉的摩挲聲。
月色自長廊外灑進來,一地銀白的光暈,像染了色的秋霜。
鄭國公麵色深沉,坐在大殿之上,看著站在底下的衛國公,不發一語。
竹九也是靜惠,拾步而入,雖然沒有任何聲音,卻成功牽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我想,這大概就是荀師父同我說的,美人效應。美人是這個世界上一種偉大而神奇的尤物,給人美感,引人注目,可以催生巨大的“注意力經濟”。
柔柔聲響在耳畔:“我願嫁。”
我心中一緊,驀地握住遼歟的袖口。他看了我一眼,摟著我閃身躲進宴會廳內的一角陰暗處,卻能剛剛好看清殿內的形勢。
殿內眾人屏氣凝神,都被這突然的一處搞的莫名其妙。
雖是十二歲的樣貌,眉宇間卻凝著一股涼意,神色淡淡,無不透著鎮定從容。我想這是我剛剛送回來的骨女,也是竹九。
她淡淡黛眉斂的溫順,抬頭時輕輕掃過人群中,眸中有些淒然滲出,卻隻一瞬,而我瞧的清楚,落眼的那一處是七業。這個她愛了一生的人,也傷她一生的人。
她繼而再開口道:“我願遠嫁衛國但必須是我滿十八年華才可。”
因是背著鄭國公的方向,我看不清他此時是何種神情,隻聽他良久才沉聲道:“惠兒……”
這一聲有做國君的無奈,也有做父親的悲哀。一國之君,要為國盡忠;一堂之父,要護兒女周全。人們常說的,仁義不能兩全便是這個意思吧。
殿上傳來鄭國公疲憊的聲音:“鄭國有女靜惠,慧如無暇,德學兼備,係得衛公垂憐。孤今日親詣衛國和親,結為唇齒之邦,永修兩國之好。”
我定定的望向殿上的紅衣女子,心中忽然生出些許悲憤。
我從來不認為一國之主的野心能靠一個和親的女子牽製住,除非他是少之又少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但這種概率就如歲莫和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的這種概率一樣小。古往今來,有多少和親公主不能善始善終,最後鬱鬱不得歡而亡,所以這種以夷製夷的方法實在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