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皆是一震。衛軍不可能殺他們的將軍,除非他們不想活了。鄭軍位於山坡底下,雖然山坡不高,但也有百米至深。若要輕而易舉且準確無誤的取下首級,除非是如來開了他的法眼了。
七業銀白的鎧甲上血汙點點,頭發散亂遮了大部分的麵容,唯一可見的是那雙散殺的猩紅的眼,此時突然驀地睜大,似是想到了什麼。
空中傳來一聲悠悠揚揚的笛聲,劃破整個沙場,引的狂風發出陣陣怒吼。
這笛聲我識得,是我初見骨女時奏出的曲,招魂曲。
我想,竹九她來了。
風卷狂沙中顯出華服的女子,一襲紅衣極地,青絲如瀑,模樣是我初見時的冰冷。膚色蒼白,唇卻是飽滿濃麗。
七業一瞬不瞬地直直望向笛聲傳來的方向,手緊緊勒住馬韁。剛剛臉上的鎮靜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慌亂驚措。
她在眾人的目光中踏聲而來,神色淡淡,目光清冷。拔地的風揚起層層的飛沙,迷蒙的眾人的眼,齊齊都呆在了那裏。
笛聲幽幽,素手翻轉,紅袖中道道的金絲飛出,像是劍光流矢般,纏住衛軍的脖喉,輕輕一扯,瞬間屍首分離。
招魂術,一者招出死士,一者追思傷懷。前者以命為界,後者以血為引。施術者受傷程度自也會不同。
竹九在洗塵衿受了牽心誅,中了血蠱,而如今有用如此的秘術,我想她最多撐不過一時三刻。
耳邊一聲縱鬣長嘶,七業竟縱馬朝著竹九飛奔而去。沒有人注意到他,也沒有空理他。此刻所有的人都注視著竹九,白玉的笛中嫣紅的血浸滿了笛身,順著玉笛緩緩流下,冷淡的眉狠狠皺在了一起,額間溢出層層的細汗。
我想她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一道道疾飛的箭劃破長空,呼嘯而來,噗,是利箭入肉的聲音。
笛聲突然頓住,狂風停下,沙石漸漸止住。
耳畔響起的是那日幽幽燭火下,她冰冷的神色帶著高傲的語氣:“我鄭國的公主要死也不會死的這般蕭索。”
七業臉色瞬間蒼白,一聲怒吼,飛身接過緩緩落下的竹九。箭矢如流水般朝他們湧去,他卻不管不顧。幾個有眼力的將領識得,紅衣的女子是鄭國的公主靜惠公主。騎馬飛去,揮劍擋住流水的箭矢。
數十隻黑色的箭插在竹九的身上,緊閉的雙眼不斷溢出鮮紅的血。他手指震顫,想要抹去她嘴角的血,想要將她抱起,卻不知該如何做。身子繃的鐵緊,聲音卻放的輕柔:“為什麼還要來救我?為什麼還來?”
黑色的睫毛撲閃撲閃幾次,卻未睜開眼。眼淚忽地溢出眼眶,順著眼尾滑落,我聽到她的嗓音空空,她說:“七業,這輩子就到這裏吧,我纏了你那麼久,煩了你那麼久,這次就當我全部還清了。如果有下一世,下一世我一定不要再見到你。”
清風和來,帶著絲絲的清香,絲絲猩甜淺淺飄散。就如那年他們海棠樹下飄零的一抹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