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九失蹤了。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離開,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七業癱坐在書房內,日光幽幽踱進來昏暗是房內,照在他慘白的臉上。他苦笑一聲:“連恨都不願恨我?還是致死都不想再見到我?”
房內無人再應,餘音繞梁,剩的是死寂的冰冷。
正月初十,十子日。
初春,初融的雪化成清澈的水,自翠綠的鬆針上落下。
平國候府接來了一道聖旨,衛國來犯,平國候領兵出征。
七業一身銀白的鎧甲穿戴整齊,眉峰中凝著冷意,蹙眉望向馬前的女子。那女子膚色有些發白,臉上的笑意淺淺勾出,嘴角藏著淒涼,素手牽著馬鞍:“大人,是要一戰不回?”卻原來說話的是隱兒。
七業不發一語,眸色幽深。
她底下頭,臉上彌漫起悲傷,一如初春乍暖還寒的晚風,徐徐吹來。眸底一抹痛色染開,喃喃輕念:“果然啊,果然大人還是喜歡上她了。”
她將馬鞍鬆開,抬起頭浮出一抹笑容眼睛定定的看他,“若然如此,我便再告訴大人一件事吧。”眼裏噙著哀傷,“那年秋雨中,秋海棠樹下,與大人韶華約白首的是,靜惠也是竹九。”
浮雲後扯出一道霞光,刺的人睜不開眼。微微的光鍍在七業的身上,卻遮不住他渾身的悲涼。
送軍的隊伍分在兩旁,喧雜的聲音中是滿滿的祝福之聲,鼓聲陣陣,響徹王都。耳邊是壯士低沉響亮的歌聲紛遝而至:賊眾如犬羊,王師尚寡。沙塠旁,風飛揚。轉戰不利,士卒傷。今日不勝,後何望。土山地道,不可當。卒勝大捷,震冀方。屠城破邑,神武遂章……
肅殺聲起,金戈鐵馬,征戰沙場。
這一戰,僵屍流血鮮紅滿地;這一戰,紅肉白骨踏為紅泥;這一戰,沙場魂魄幽幽,壯士寥寥。角號嗚咽聲響,如同鎮魂樂徹通九霄。
我不知道這一戰導火索是因為什麼,史書沒有記載,竹九也沒說。我猥瑣的想大概是禍起紅顏。因為竹九當時拒絕了衛國公,衛國公懷恨在心,才招致此禍。
大抵是因為這是個文明年代,主流是和諧的聲音。如果有不和諧的聲音,那這些史官們也隻能很隨和的把它給和諧了。所以為了下一代和諧的社會發展,史官們並沒有將這則戰役記載下來。
七業領的鄭兵本已勝利在望,卻不知為何偏偏要卻追殺那僅剩的一撮逃跑的士兵,不慎掉進了衛兵設的陷阱裏。
鄭兵想不通,衛兵更想不通。
我唯一的解釋是他大概不想活了。
衛軍的領頭的將軍得意洋洋的看著山坡下的七業,搖搖頭笑道:“將軍,我該如何說你呢?勝負都已分了,何必將我士兵趕盡殺絕?原先我敬你是為驍勇善戰的將軍,有勇有謀,可如今看來,不過是個有幾分匹夫之勇罷了,倒是讓我失望了。”
說罷揚起手便要下令推石,聲音卻在刀槍相擊中戛然而止。一把鋒利的斷匕飛過,定在了邊上的樹幹上。
斷匕洋洋灑灑的帶出一串血珠飛濺開來,那將軍肩上碗大的傷疤血流如注,鮮血淋淋的頭顱咕咚咕咚自山坡上滑下,臉上還凝固著不可置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