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九抱住小木,淚滑過臉滴在了小木的額間:“阿木,別說話,別說話,我帶你去找最好的大夫。”
阿木渙散的瞳孔映不出漫天的飛雪,迷離的眼神看向竹九:“其實公主不知道,你不要阿木的時候,阿木很害怕。公主,阿木知道你不開心,阿木一直都知道……”
殷紅的血似紅綢的緞布,將潔白的雪織成了錦布,綿延彎曲。
竹九已泣不成聲:“阿木,我求求你,求求你別在說話,我帶你去找大夫。”
小木卻輕輕的笑了一下,笑意像她八歲見到的那樣,幹淨無瑕,那笑繞進眸子裏,溢出琉璃般的華彩:“公主,你看,這漫天的吹灰煙是不是很漂亮。”
竹九知,那是八歲那年竹九救下小木的情景。
那一夜,漫天的煙灰,漫天的火光,竹九踢開燒斷的木梁,眸子裏含著隱隱的怒意:“有這樣的主子你還未她賣什麼命?當真是不知道愛惜自己麼?”
……
流雪飄落,夜風吹來,將她嘴角的血凝固,眼中的華光漸漸熄滅,口中的聲音漸漸細若蚊蠅:“公主啊,阿木最開心能遇見公主,可如今也最放心不了公主,怎麼辦呢,我沒有時間了,公主,你還沒有告訴他,你還……”
眼前的手兀自垂落,驚的飛雪繞過,似有梨花層落,道道花瓣停在指尖。
寂靜的夜空下,是一聲淒厲的哭喊聲:“阿木……”
狂風飛舞,大雪紛飛,繞樹盤旋,呼呼的風聲夾帶著飛雪,竟似諸神哭泣,百鬼哀嚎,聲聲吼的人發怵。
七業看著大雪中獨坐在雪地上的人,琵琶勾住的鎖骨湧出的陣陣殷紅,將衣染透,風吹著墨發肆意舞動,白色的雪映著黑色的發,麵容悲戚,渾身的恨意泛出,如同來自修羅地獄。他身形一顫,喚了聲:“九兒……”
竹九卻充耳不聞,抱住阿木,一邊梳理著她被風吹亂的發,似是怕驚醒了她,又像是怕擾了她,一邊卻又忍不住極輕極輕的在她耳畔,道:“阿木啊,你醒醒啊,我聽你的話,我們一起走……”
“阿木,別睡了,陪我說說話,你看這裏就我一個人了……”
“阿木,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別生氣了,我再也不叫你走了”
“阿木,我帶你走,你別睡好不好……”
“阿木,別睡了好不好,我害怕……”
“阿木……”
然,終是無人再應。
風漸漸止住,雪漸漸停下,樹輕搖起樹枝,壓在枝梢的細雪悠悠揚揚落下,狀似點點的晨星,和著輕風覆在殷紅的綢緞上,肅穆而莊嚴。
風雪過後,迎來破曉的第一道曙光,金色的光鍍在天際上未消散殆盡的烏雲,天方的雲影幽幽踱進了雪國中的平國侯府,一掃陰霾。
倦鳥長鳴一聲歸巢棲息,雲月共隱,隻留一下一方白色落在金光之下,染成了金色,刺的人睜不開眼來。
因這是骨女自己在造出的境,隻能像看話本子一般看著這些事一幕一幕發生,無半點回轉之力。她以曲譜成影,將心中所思所想置入我們腦中,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神思相同。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猜透流風回雪的這一夜,坐在清渠旁邊的竹九到底在想些什麼,或許什麼也沒想,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