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僅剩的一枚戒指放進小黑包裏,看天空淡淡發紅,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我相信女鬼已經得到了安寧,在她消散前的眼神中,我看得出她心中無比平靜。
這是否是好的結果?我不能保證。
在燒毀屍體前,我其實也有所猶豫。因為人並非是一個單獨的個體,那些認識她的人可能還不知道她已經死了,而我就這樣將她的屍體徹底焚毀,最後連骨灰都沒有留下。
世間從不缺乏對善惡的標準定義,殺了她的凶手無疑是惡的,那驚擾到世人生活的她,又是善是惡?燒掉她的屍體,以至於警察很可能無法追查到凶手,甚至不承認這起凶殺案的存在的我,又是善是惡?
善惡的定性,從來不像是長江的河界,或者兩張桌子拚湊在一起的桌縫那樣清晰明朗。
既然行陰陽兩界事,也就注定要做善惡不分的人。
我拍下來屍體最後的照片,通過曾警官應該能將這起案子立起來,但是沒有屍檢和屍解的線索,要破這起案子,恐怕很難。
我在分局找曾警官時,曾在屍檢房旁邊見到一個小黑屋,私底下我問過曾警官那黑屋是什麼。
他隻說了兩個字:“懸案。”
就是警方認定,卻無法偵破的案子。
之所以它們都堆放在一個漆黑的小屋裏,是因為那間小屋裏的每一份案子,都是警徽上的恥辱。
回去時,地上的泥濘已經幹了不少。但是我看剛剛升起的太陽就被烏雲遮蓋住,怕是沒有多久,這條路又要變得泥濘不堪。
我還沒到村尾,就見一個人影匆匆跑了過來。
離近再看,不就是送我走的禿頭男嗎?
“警察同誌,你怎麼一夜才回來?”禿頭男忙問我道:“我還想著你要麼是跑了,要麼就是出事了呢。”
我看禿頭男臉皮略幹,恐怕他也在村尾等我了一夜。
這人表麵上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其實是個老好人。村裏鬧鬼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可他卻這麼上心。
“鬧鬼的事,我已經解決了。”我說著從包裏拿出那枚戒指來:“這東西你認識嗎?”
“戒指?”禿頭男接過戒指仔細看了看道:“不認識,這看起來不怎麼值錢。”
話倒是沒錯,這枚戒指上鑲嵌的鑽石,入火就燒化了幾分,可見所謂的鑽石,不過是塑料混著玻璃的仿製品,至於戒環,火燒之後略略發黑,應該是個銀製品。
我看那女鬼最後對這樣一枚戒指戀戀不舍,她多半是知道戒指並不值錢的,隻是因為戒指代表了她某種回憶,才會那樣舍不得吧。
總之這枚戒指留下了,可能算是她最後的遺物,甚至是她曾活在世界上的最後證明。我打算將這枚戒指交給曾警官,委托他把殺害女人的凶手抓出來。
術業有專攻,抓鬼我尚還可以,抽絲撥繭抓凶手我就不怎麼在行了。
我從禿頭男手裏將戒指拿了回來:“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完,你也該把那個道士交給我了。”
禿頭男道沒對我說的話有太多懷疑,大概是我一身泥濘,身上還略帶腐臭的味道,讓他也說不出懷疑的話來。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我自己問心無愧,沒跟他耍小聰明。
“那行類,警察同誌既然說了,我就相信你一次。”禿頭男摸摸自己謝頂的腦袋:“人就關在村委會那呢,你隨時可以帶他走。”
“那我現在去開車,你叫人把他給我送過來。”
我昨天差點出了車禍,後來又攤上這麼一件事,汽車就一直隔在他們村口。村裏頭睡覺有時候都不關門,我的車放在村口也沒什麼不安全的。
說到底車是租來的,而且曾警官用活動經費特別批示,不管是刮花還是撞壞我都不怎麼心疼。正應了那句話,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心疼。
禿頭男摸摸腦袋:“不至於這麼著急吧?你看我都安排整飯了。”
他要不說飯字,我還真沒覺得餓。可是我在這村子裏熬了一夜,又沒給家裏人交代,想來王月也十分著急了,再者說讓那名假倒是一直關在狗棚裏也不是事。
我忍著沒流口水,拒絕道:“我還是趕緊帶著他走吧,至於他詐騙的案子,我會叫警局的同事找你們調查情況的。他該承擔的罪責,一樣也落不了。”
“你這麼說,那好吧。”禿頭男也沒有強求,當即便往村委會走去。
我則拿著車鑰匙一路來到村口,車子就停在村口位置都沒有變一下。
將車開到村委會附近,正見禿頭男壓著假道士過來,我示意將他安放到副駕駛座上。
假道士沒什麼真本事,我絲毫不擔心他會在路上興出什麼幺蛾子。以我的力量,隻要對著他脖子的靈感穴來上一擊,保證他能睡到三天以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