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你說,我為什麼還要步我媽的後塵、當一個孝子?”
謝青石臉色越來越煞白,半張著嘴扶著桌子吃力地站著,首揚的話幾乎是讓他無法接受的巨大衝擊。
他一生戎馬,戰功顯赫,年老難免剛愎自用,可從來沒人敢忤逆他,更沒人敢指責他什麼。今天卻被自己的親外孫一字一句告訴他,原來女兒竟是被自己的冷漠絕情逼死的!
謝青石全身哆嗦得幾乎站立不住,雙腿的膝蓋不受控製地向前彎了幾彎,然後重重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臉上半分血色都沒有,好像一瞬間變得蒼老,讓人看之心顫。
“外公,”首揚沒回頭去看一眼身後的老人已經被自己刺激成什麼模樣,“我回來,不過是因為媽媽病逝前的遺囑。我這一輩子,從小沒有謝家的參與,長大後也沒有謝家的牽絆,所以外公,我的婚姻,也希望謝家不要幹涉。”
關上門,首揚眯著雙眼看了一會兒窗外斜照進來的刺目的橘色夕陽。
他知道自己是個薄情且殘忍的人,他想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阻攔,也沒有任何人有權力阻攔。
“揚揚……”見首揚一個人下來,謝釋風站起身,神情欲言又止。
首揚看了一眼臉色居然並不比謝青石好的謝釋風,不知道自己男人究竟是怎麼把泰山壓頂不改色的A市市委書記刺激成這幅臉色煞白模樣的。
“既然謝家不同意,請柬就不給舅舅還有外公送了。”首揚依然是那幅輕描淡寫的不在意模樣,好像婚宴不請自己在這世上僅有的血緣親人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房門緊閉的書房,首揚難得有良心地提醒,“大舅舅還是上去看看外公吧,我們回去了。”
安安靜靜吃晚飯,首揚和顧知航二人誰都不提今天在謝家發生的事。
平淑也不過問什麼,她相信自己兒子和兒媳婦兒的能力。
若無其事夾著菜,平淑想起什麼似的,“揚揚,我覺得咱們應該給羅抿良也送一份請柬。”平淑的聲音很隨意,好像並沒有在垃圾桶看到那張皺巴巴的、上麵隻寫了一個“羅”字的請柬。
首揚握著筷子的手緊了一下,立刻一臉不滿地嚷嚷,“請他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首揚的語氣裏滿是不耐煩,一顆心卻懸得高高的,砰砰跳個不停。
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的邵文聽到這話抬起眼皮兒看著他們三個,心思轉得快得很。
“好歹生你一場,他不仁,咱們不能不義,”平淑說得看似煞有其事,其實語氣隨意得很,“不然我會覺得我是背著他把你這個兒媳婦兒娶進門兒的。”
首揚臉一紅,衝著平淑扯著嗓子直叫嚷,“媽!我是男人,不是兒媳婦兒!”
顧知航也點著頭讚同,“當著他的麵娶他的兒子,我覺得挺好。”他雖然不知道平淑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但於情於理,顧知航也覺得婚宴理應請羅抿良,“連廖越安一起請吧,更合情合理。”
“可惜衛一白那家夥賊精,否則連他一起請來,更解氣。”平淑滿眼惡趣味兒地看著首揚,“揚揚,三合會的那個內堂總堂主衛一白,可是你幹爹!和姓羅的混蛋關係好著哪!”
首揚心裏有些發燙,有些複雜,臉上卻並不表現出來,不情不願哼哼兩聲,低著頭慢慢吃飯。
“你們啊,就會欺負人。”一直沒說話的邵文看了首揚一眼,再看看一唱一和的顧家母子倆,裝模作樣搖搖頭,“看來這場婚宴我是參加不成嘍!”
首揚聽了這話,抬起頭看著邵文挑了挑眉。
邵文一臉幽怨,“還不是你那混賬親爹!當初你搞那一場‘羅禦死了’的把戲刺激得羅抿良一病不起,三合會的人托關係重金請我出診。可那會兒正趕上你跟這家夥(顧知航)鬧別扭,我哪兒顧得上姓羅的死活?就給回絕了。誰知道他們見了我會不會伺機報複!”
首揚的眼神顫了一下,當初他隻聽方書華提到羅抿良回國後就病了的消息,卻並不知道那人居然是被他的“死”刺激病倒的,抿了抿唇,麵上狀似滿不在乎,“國內誰認識你?”
“話不能這麼說。”邵文頓時不樂意,“好歹我也是國際盛名的波士頓皇家醫學院首席特聘醫師,認識我的人大有人在!”
囉嗦完維護自己形象的話,邵文覺得是時候“表表態”推波助瀾刺激首揚、順便給他心理上的一個台階下了,裝模作樣歎了口氣,“可憐的羅抿良,我都有點兒同情他了。我敢打賭,憑你們之前說的他對你們的愧疚,羅抿良肯定會來參加婚宴!等到以後萬一知道了揚的身份,我覺得,羅抿良的臉都能變成綠色兒的!親手把兒子嫁了出去,多憋屈的事兒!淑,你倒是賺大發了!既出了口惡氣,又得了個白送的兒子!一箭n多雕!”
“那當然!”平淑掃了低著頭慢慢吃菜的首揚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給顧知航夾了菜,順便“不小心”碰了下顧知航的碗。
顧知航哪會不知道自家老媽的意思?況且,在東都新婚那晚首揚的話,顧知航到現在依然清楚地記得。
這隻嘴上倔強的妖兒,根本不可能不會希望羅抿良能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給首揚夾了他愛吃的菜,顧知航語氣隨意地做出總結,“寫請柬的時候給羅抿良也寫一份吧,怎麼說都是嶽父大人,我們做晚輩的,總不能跟長輩一般見識!”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同樣身為長輩的平淑立刻伸手去點顧知航的腦門兒。
看到自家男人吃癟受訓的首揚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
於是,在三比一的數量“強壓”下一致決定,婚宴請柬必須要給羅抿良發一份。
晚飯後,顧知航打發首揚去寫請柬,自己跑去平淑的房間商量董事會的事。
其他的請柬早已經寫好了,首揚難得坐在桌子前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