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搖頭:“不是藥方的緣故,我姐姐生性溫柔,也沒有什麼仇家,人家見我們兩個孤女,就算生起惡意,何必這般用盡心思置我們於死地呢。她命苦,唉……姑娘應當不曉得,世上有一種死法,說不出口,又不留痕跡,她、她其實是情死的。”
溫西驟然一驚,“情死……”
芳娘苦苦得笑道:“有病死,有老死,有橫死,有相思而死,也有憂愁至死,因情苦而死,也算不得稀奇了。”
溫西忍不住心頭微蕩,這般死,是如何死?
芳娘長舒口氣,她實在覺得壓抑至極,忍不住站起身了,推開了窗扇,窗外,一陣微風,稍稍驅散了她心頭的悶意,“那位湯藥先生不久便出外遊曆了,我許久未見他,直到去年冬日,沐川下了一場細雪,我出門買絲線,卻看見他騎著一頭瘦驢回來,他見到我,同我說了一件事,他說那年他醫治我姐姐,其實十分用心的,因我姐姐在城中薄有名聲,若是他將她治好了,自己豈不是也能揚一揚名了?”
“隻是我姐姐那病反複的古怪,他遍查醫書也不得設法,不過熱感罷了,何至於送了性命?後來我姐姐去世了,他深覺學藝不精,故而外出尋訪名醫習學,又四處遊曆,漸漸遇見一些古怪的病症,見多識廣了些。”
芳娘說著,手扶著窗框,深深的吸了口氣,仿佛忍耐著極大的悲傷,終於語氣也難以維持平靜。
溫西又斟了杯茶,上前遞給她。
她接過茶,那冰涼的杯壁掛著一層潮濕的水滴,順著她的指尖緩緩流下,“他說,他這些年,去過中洲南北各處,就連遠在晉華國的昆侖城都曾拜訪,不免多了些見識。某一日,他在一處小村莊借宿,莊中富戶家中有位女兒,也在是六月暑天之時,感了熱風,病了好些時日,時常反複,不知為何,那一夜忽然又病急了,富戶來不及去請城中的大夫,聞得他是個大夫,便派了家人相請,湯藥先生去看了,覺得那脈象與病態與我姐姐一般模樣,他因我姐姐之死,對此病有些犯怵,不敢下筆開藥,向富戶薦了附近大邦之中他正要去拜訪的一位名醫。”
“富戶救女心切,立刻令家人漏液前去相請,後來,那位名醫被請了來,開了藥,不過五六日,那位小姐就好了,湯藥先生大為佩服,求了藥方來看,卻發現同自己當年給我姐姐開的藥差不許多,並無什麼特別高明之處。”芳娘說著,看向溫西。
溫西問道:“難道是因為藥材不同?”
芳娘搖頭:“都是些尋常的疏風解熱的藥,藥材好壞,不過增減罷了。”她止住溫西要問出口的話,繼續道:“那大夫開的藥並無什麼不同,隻是他的治法卻有不同,他同富戶說,若是要救女兒,務必要事事聽他的,半點不能違背,若不然大羅神仙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