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災難(3 / 3)

顧雲澤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產生了深切的懷疑,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對於未來,他也有了迷茫。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他應該執行原計劃,把方姚兩家趕盡殺絕嗎?還是應該適可而止,給他們留一條活路?種種的矛盾讓顧雲澤心煩意亂,他放下了阮雪溪的書,走出了那間臥室。

現在差不多就是護士所說的可以探望小萱的時間了。顧雲澤穿了一件休閑的外套,出門往醫院去。

醫院是一個很難清閑的地方,一天當中的任何時刻都會有病人進來。白天的病人一般都是慢性病人,而夜裏來的要麼是急性病患者要麼是傷員。顧雲澤走在醫院裏麵,聽見後麵傳來了輪子飛馳的聲音,他趕緊靠到一旁,給那輛擔架車讓路。車上躺著的傷員血肉模糊,大概是除了車禍或者從高處跌下。連顧雲澤這個外行都看出那個病人凶多吉少,他不禁搖了搖頭。這種場麵真是觸目驚心,顧雲澤定了定神,往小萱的病房走去。他怎麼還有空替別人提心吊膽?他自己的妹妹還昏迷不醒呢。醫生說如果小萱一直不醒過來,就會很危險了。顧雲澤加快腳步,他要看看妹妹到底怎麼樣了。他真希望自己一進病房就能聽到小萱中氣十足地喊他一聲“哥”。

顧雲澤快步走到小萱的病房門口,卻在那裏停下了腳步。他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Peter正坐在小萱的床邊,隔著門他聽不到Peter在說什麼,但可以從背影看出Peter離小萱很近,好像在對小萱傾訴什麼。顧雲澤從來沒見過他的好朋友Peter對哪個女孩子做過這樣親密的舉動,此刻的Peter看起來溫柔極了。顧雲澤聯想到下午Peter著急的模樣,心中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笑紋在不經意間爬上了顧雲澤的嘴角,他默默地轉身離去。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打擾病房裏那一對有情人呢?還是等明天再過來看妹妹好了。

顧雲澤突然有些羨慕Peter,Peter可以隨意地跟自己相見的人說話,雖然那個人還在昏迷當中,聽不到Peter的那些低語。顧雲澤自己就比較慘了,他一心想見到阮雪溪,可就是怎麼也找不到他。這些天,他什麼方法都試過了,能用得上的人都去請過了,依舊毫無線索。阮雪溪這個女人,她要是成心躲起來,還真是拿她沒有辦法。顧雲澤恨不得自己手上有一支軍隊,挨家挨戶地敲門,詢問阮雪溪有沒有躲在裏麵。

第三天早上,顧雲澤坐在餐桌旁,毫無食欲。阮雪瑩看出他心情不好,隻當他是擔心妹妹,便輕聲細語地安慰。同時,她心裏也有些高興,她沒再聽顧雲澤提起阮雪溪的事情,以為他已經把阮雪溪給忘了呢。

“雲澤,”阮雪瑩微笑著說,“你已經給妹妹請了最好的醫生,就不用擔心了,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出於禮貌,顧雲澤微笑著點了點頭。最好的醫生就一定有用嗎?如果真的是那樣簡單,小萱為何還是昏迷不醒?這幾天,顧雲澤和Peter一有空就往醫院跑,輪流對小萱說話,隻希望小萱能聽到他們的聲音,然後可以醒過來。可是,他們的願望一直沒有實現。小萱的眼睛緊閉著,臉色依然蒼白如紙,沒有一絲一毫醒來的跡象。她就像是從沙漠裏跋涉出來的人,亟需足夠的睡眠來補充消耗掉的體力。可是,已經睡了這麼久,是不是差不多該醒過來看看陪在她身邊的人了?

顧雲澤每次看到Peter握著小萱的手跟她說話時,都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小萱能夠睜開眼睛看看那個深愛著她的男人。對於小萱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真是渴望愛情的時候,如果她知道Peter對她的感情,一定會覺得自己十分幸福。難道是她正做著一個美夢嗎?以致於她不願意醒過來?夢境再美,畢竟是虛無縹緲的。可守在小萱病床旁邊的Peter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隻要小萱睜開眼睛,就能感受到Peter掌心傳來的溫度,就能看到他眼中的疼惜。她為什麼就不肯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呢?

顧雲澤知道,現實的生活對於小萱過於殘酷。從小到大,她經曆了那麼多的苦難。幼年的時候被迫卷入成人世界的肮髒鬥爭,落到壞人手裏,在不記得自己身份的情況下生活了十八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親人了,卻又被方文華那個卑鄙小人陷害。這樣的生活,小萱應該已經厭倦了,所以她才要接著受傷暫時逃離。顧雲澤在心裏對妹妹保證,隻要她醒過來,以後的日子裏麵絕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顧雲澤希望妹妹不要因為之前那些不愉快的經曆就對生活產生恐懼,不要貪戀那美麗而虛幻的夢境,趕快醒過來,像以前那樣笑著跟大家說話。

阮雪瑩有些失望,她覺得顧雲澤對她的態度沒有以前那樣熱情了。剛到顧家那會兒,隻要她一開口,顧雲澤準會接下去,兩個人就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現在呢?顧雲澤就隻是用點頭來敷衍她。難道她對顧雲澤的吸引力已經下降了嗎?她認為這不可能。為了讓顧雲澤對她有長久的興趣,她可是沒少花心思。她每天穿的衣服都是不重樣的,化妝也十分講究。每天早上,花在梳洗打扮上的時間就有好多,隻為了顧雲澤能看到最完美的她。她知道世界上的男人十有八九是外貌協會的會員,顧雲澤一定也不例外,所以她必須好好修飾自己,這樣才能讓顧雲澤對她刮目相看。最開始的那些天,好像還真有些用處。顧雲澤不是還會注意她的裙子嗎?現在是怎麼了呢?不管她穿什麼,顧雲澤都不會多看幾眼,更不會開口評論。這個男人,喜新厭舊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阮雪瑩已經開始謀劃新的方法,爭取可以把顧雲澤的注意力吸引回來。新方法談何容易,她總不至於變個魔術給顧雲澤看吧?阮雪瑩很苦惱,本來已經要成功的事情,現在看起來又十分遙遠了。

顧雲澤放下筷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站起身來準備出門。仆人趕快把顧雲澤的外套送過來,阮雪瑩靈機一動,便把那外套從仆人手上奪了過來,要親自幫顧雲澤穿。顧雲澤背對著阮雪瑩,並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阮雪瑩的紅指甲出現在顧雲澤的胳膊上,他才發現有些不對。這項穿外套的工作以前一直是仆人做的,自從阮雪溪嫁給了顧雲澤,她便主動承擔這項任務。按照阮雪溪的話說,那是“妻子的義務”。阮雪溪的理由合情合理,顧雲澤也很享受自己受到的禮遇。對於阮雪溪的這一舉動,顧雲澤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然而,從慕容家回來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異常尷尬,那項妻子和丈夫之間互相關愛的儀式自然就省卻了。從那以後,又是仆人幫顧雲澤穿外套,就和顧雲澤結婚之前一樣。

可是,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由阮雪瑩來做。她要以什麼樣的身份呢?她不是顧家的仆人,更不是顧雲澤的妻子。送宵夜之類的事情阮雪瑩做一做也就算了,就當散心好了。可幫顧雲澤穿衣服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曖昧,完全不妥。顧雲澤像觸電一樣轉過身,自己拿住了外套,迅速穿好。阮雪瑩就很尷尬,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本來想借這個機會和顧雲澤拉近關係的,現在看來有些適得其反。

顧雲澤也有些慌亂,隱隱覺得自己像是個背叛者。至於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他也說不清。一時之間,顧雲澤也不知道該對阮雪瑩說些什麼,所以他簡單道別,便離開了顧家。

阮雪瑩看著顧雲澤匆匆離去的背影,暗自歎了口氣。要征服顧雲澤,她還得費一番功夫。

仆人們在一旁看著,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可他們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在他們看來,阮雪瑩的目的是再明顯不過了。他們奇怪的是顧雲澤怎麼就一直看不出來呢?論智商,整個A市怕也沒有幾個人超過顧雲澤了,他怎麼偏偏在這件事情上麵犯糊塗呢?看來,果真應了那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阮雪瑩這個表裏不一的女人,她來顧家就沒安什麼好心。看她對少爺那巴結諂媚的樣子還有對仆人們頤指氣使的嘴臉就知道她在打什麼鬼主意了。少奶奶一定是看出來了,所以之前的那些日子才會悶悶不樂。現在倒好,少奶奶幹脆離家出走了。說起來,也是少奶奶脾氣太好了。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要走也應該是那位阮大小姐走啊,她一個主人怎麼還跑了呢?也不知道少奶奶一個人住在哪裏,仆人們想起少奶奶跟他們打招呼時和顏悅色的樣子,都非常想念她。少奶奶一走,顧家又回到以前那種寂靜沉悶的氣氛了,完全沒有一個家庭的感覺。作為仆人,不方便幹預主人的事情,否則他們一定要提醒少爺,讓他提防著阮雪瑩一些,不要中了她的圈套。

顧雲澤坐進了車裏,司機載著他往雲起走去。他的心情還是難以平靜,剛才的那一幕讓他更加思念阮雪溪。阮雪溪幫他穿衣服的樣子就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他扭頭看向窗外也趕不走腦海中的那些影象。他和阮雪溪之間的相處,愉快的場景並不多。每天早上的那個例行儀式就是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溫馨鏡頭了。一想到那個畫麵,顧雲澤就更加想見到阮雪溪,可他不知道應該到哪裏尋找她。難道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嗎?想見卻見不到,那該是怎樣的折磨啊。

顧雲澤又想到了最後一次跟阮雪溪說話時的情景,那時的他被仇恨控製著,有些口不擇言。阮雪溪的表情是那樣的震驚和哀傷,那痛徹心扉的傷害正是顧雲澤給的。他像個劊子手,用語言把阮雪溪淩遲處死。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古韻看到她蒼白的麵容和眼裏化不開的傷痛。那一刻,他的心也好痛。他是不是做錯了?如果那個時候他不是那樣倔強,他同意放過姚氏,阮雪溪是不是就不會傷心地離開?顧雲澤又陷入對自己複仇正確性的思考當中。這些年來,他從複仇當中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到底哪頭輕、哪頭重?心裏又被矛盾充斥了,顧雲澤有些煩躁。他突然不想去集團了,便吩咐司機往醫院趕去。

這幾天總往醫院跑,護士們都認識顧雲澤了,微笑著跟他打招呼。她們都知道那個昏迷的女孩子有一個關心她的哥哥,還有一個深愛她的英俊男人。她們都暗自感歎世事無常。那個昏迷的女孩子原本多幸福啊,被那麼多關愛她的人包圍著、保護著。她怎麼就遇上壞人了呢?現在一直都沉睡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真是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