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趙全福的內心與他家大王詭異同頻了。
他在心中腹誹:昨兒才把人踹的內傷,今兒又給讓人頂著可怖的鞭傷承歡,是個有腦子的,都不敢拿您的東西,當自個的東西呐。得了,看來大王是對王後上心沒跑了,這可真是鐵樹開花千年難見,也不知是福是禍。不管怎麼說,當下他也該找準自己的立場,幫大王明白自己的心意才是。
心中這樣想著,趙全福口中小心翼翼地勸慰道:“大王,這話您對奴婢說沒用,得讓王後明白才行啊。她知道您心疼她,恐怕連身上的傷都不會疼了呢。”
舜忌微微一怔,他……原來他是在心疼她嗎?原來這就是心疼的感覺。
舜忌霎時明白,從看見淩卿的眼淚以來,心頭隱隱的焦躁和不悅來自何處了。因為他在害怕。
很可笑吧?他身為夏國之主,掌控著無數人的生死,想殺誰就殺誰,從未有過顧忌,而此刻,他居然體會到了害怕?然而,即使明白也無濟於事。
——因為他腰斬了她的老父。
幾乎是想明白的一瞬間,舜忌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有一種堅定,一種執著,一種沉重,在那一瞬間,潛入他的呼吸裏。
趙全福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為此心驚膽顫,那種變化讓他覺得恐懼。他所了解的大王,喜怒皆行於色,喜便賞,怒便殺,雖有許多人說大王殘暴,但是趙全福卻覺得自家大王不算難伺候,隻要順毛捋,不違背大王的意思,日子其實很好過。但是現在,大王卻變了。
執著和堅定,有時候並不是一種好的特質。特別是當這種特質出現在他家大王身上的時候,那隻會在大王身上衍生出一種更加可怕的特質:瘋狂。
他一點也不想麵對那樣的大王。太恐怖了。
趙全福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大王?”
奢望能夠中斷那種變化。
舜忌回過神,想了一會,吩咐道:“趙全福,你即刻出宮一趟,帶著寡人的口諭,安置好王後的家人。王司馬的屍骨也要好好收斂。我記得王後的兩位兄長尚在水牢中,是也不是?”
“是的,大王。”
“放了他們。著兩位官醫替他們好生診治。”
“喏。”
“下去吧。”
趙全福領命而去。
舜忌心情沉重地回到淩卿寢殿,發現宮人已經替淩卿上了藥。淩卿在睡夢中微微蹙眉。舜忌伸出手,欲撫平她眉間的皺痕,卻隻是徒勞。
他無法不擔心。他既歡喜她的改變,又懼怕她的改變。以前的她,隻讓他覺得無趣和虛假;如今的她,卻教他放不下。平生不識悔意,才識悔意,便恨悔意。她會原諒他嗎?舜忌閉了閉眼,似乎看見女人冰冷的眼神,舜忌身體一震,驀地睜開眼睛,眼神是那樣的冷酷。
不會又如何?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翌日。
日上三竿時,淩卿悠悠轉醒,空蕩冷寂的寢殿裏隻有她一個人。淩卿揉一揉額角,忍著身體的不適和抗議起身。內傷加鞭傷,再加上昨晚的放縱,讓淩卿體會到什麼叫做被卡車碾壓過的痛,也讓她充分領悟到那位大王的冷酷與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