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次日,宇文城、楊廷、朱郡早起練功去了,陸凡起不得,臥床歇息。中午,鄭姝、趙廣於端著飯菜來寢房與陸凡一起吃。陸凡坐不得,趴在床上,飯菜放地上吃。鄭姝笑著說:“哈哈,家養的狗都這麼吃飯的。”陸凡說:“我吃的是狗食,你吃的也是狗食。”趙廣於說:“這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豆角蘿卜,我看不是狗食,而是豬食。”鄭姝說:“你是哪來的富家公子呀?這都吃不慣?”陸凡說:“我吃著蠻好吃。”趙廣於說:“我們回鶻人天天吃肉,早上吃羊肉,中午吃牛肉,晚上吃兔子老鼠肉,而且是大塊大塊的肉,不像這裏的食堂這麼小氣。”鄭姝說:“你是王親貴族吧?”趙廣於說:“不是。”鄭姝說:“那哪能吃這麼好?”趙廣於說:“我們回鶻人大部分都靠牧羊牧馬為生,除了吃自己養的羊肉、牛肉,或者是打獵來的兔子肉老鼠肉,也沒有別的吃的。”說完他嘿嘿一笑。陸凡說:“噢,也就是想吃這青菜豆腐也沒得吃?”趙廣於點頭。鄭姝說:“陸凡,你這麼瘦,你應該去回鶻過活幾年,等吃胖了再回來。”趙廣於說:“好呀好呀,陸凡你跟我去回鶻玩一趟吧!”陸凡說:“你不是跟你爹爹定居長安了麼?怎麼又想著回去呀?”趙廣於說:“我爹爹總說長安是大都市,是好地方,我卻喜歡在草原上生活,牧馬放羊,自由自在。”鄭姝問:“草原是什麼樣子的?”趙廣於說:“草原無邊無際,有時候你騎了馬跑幾天幾夜也跑不出去。夏天的時候,天底下一片綠色,你放著羊群吃草,自己騎著馬玩,想跑去哪裏就去哪裏,隻要防著狼群別來叼了羊就行。到了晚上,坐在草地裏,看著頭上漫天的星星,總感覺自己伸手就可以摘一顆下來。小時候我爹爹帶著我掏狼崽,抓野兔,有趣得很!”陸凡說:“我也好想去騎著馬,隨意奔走。”鄭姝說:“草原上有這麼熱鬧嗎?”趙廣於笑笑,說:“熱鬧?哈哈,完全說不上熱鬧。草原裏遼闊空曠,一眼望去,隻有自己的牛羊和氈包,和天上的大雁老鷹,或者遠處的狼和狐狸。我們趕著牛羊追逐水草搬遷,有時候半年都碰不到人煙。”鄭姝說:“那不是很寂寞?”趙廣於說:“怎麼會?我們常年如此,見著長安城這麼熱鬧,才不習慣呢。”鄭姝點頭,又問:“你們回鶻人長什麼樣?”趙廣於笑,說:“跟我一樣,跟你,也差不多,還不都是人。”鄭姝問:“你們回鶻人怎麼樣?”趙廣於說:“人?人怎麼樣?”陸凡說:“師姐是問你們回鶻人性情怎麼樣?”趙廣於說:“哦!我們回鶻人都很豪爽,都很坦誠。打了獵物大家分著吃,羊群大家一起照看,遇到老朋友了就一起喝酒。都不像你們中原的人這麼複雜。”陸凡說:“你們回鶻人怎麼追人家女孩子?”趙廣於說:“很簡單,自己去打一隻狼或者鹿,拿到人家家裏去,直接跟女孩子說喜歡她,人家答應就一起過,不答應就算了。”陸凡驚訝:“這麼簡單?!”趙廣於笑笑,說:“我隻是舉個例子,反正我們回鶻人都很直白。”陸凡又說:“那要是兩個人同時喜歡一個女孩子會怎樣?”趙廣於說:“要麼兩個人打一架,輸了的自動退讓,要麼一起去問那女孩子喜歡誰,女孩選中誰就是誰。”陸凡說:“不要父母答應,不要聘禮媒婆的麼?”趙廣於說:“不用,那裏要那麼多麻煩。”這時,鄭姝說一句:“不跟你們說了!”就轉身要走。陸凡拉住她,說:“師姐別走,我們再說說話。”鄭姝說:“不跟你們說,你們心中使壞,要羞辱我。”陸凡笑笑,說:“怎麼可能!難道這樣的事情,師姐跟我們還不能敞開心扉說麼?”鄭姝說:“什麼事?誰說我要跟你說了?”陸凡拉著鄭姝衣袖,說:“師姐,你說說嘛。你到底喜歡誰。”鄭姝說:“不關你事。”趙廣於也跟著拉她衣袖,說:“師姐你說說,我也想聽。”鄭姝無奈,坐下來,說:“好吧,陸凡,你先把你跟胡玥的故事告訴我,我就跟你說。”陸凡撇撇嘴,說:“你怎麼知道胡玥了?”鄭姝說:“早上朱郡告訴我的。”趙廣於說:“我也在場。”陸凡說:“說就說,不過我說了你可也得說啊。”鄭姝說:“師姐還能騙你們?”陸凡說:“十三歲那年我逃難,被鹽販賣進醉紅樓做雜役,做了半年,最後逃了出來,逃跑的時候我從屋頂跳下來,摔斷了腿,被胡玥救了。所以我認得她。昨天在監欄院又被胡玥救了一次,你都知道的啦。”鄭姝說:“你喜歡她?”陸凡說:“不知道。”鄭姝又說:“她喜歡你?”陸凡說:“不知道。”鄭姝拍一下他肩膀,說:“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陸凡說:“真不知道。要不下次再遇見了,我直接問她。”鄭姝又拍他,說:“怎麼可以直接問!”陸凡說:“回鶻人都這麼做,我就問不得?”鄭姝說:“也是,可是你千萬別直接問她喜不喜歡你,你要先說自己自己喜歡她,再問她喜不喜歡你。”陸凡笑笑,說:“師姐,說實話,我喜歡她。隻是她是大小姐,我怕自己配不上她。”鄭姝說:“嘻嘻,原來你真喜歡人家。配不上有什麼關係,隻要兩人真心喜歡就行。”陸凡說:“喜歡歸喜歡,真要在一起,就沒那麼容易了。”鄭姝說:“說來也是。廣於,你們回鶻人喜歡就能夠在一起嗎。”趙廣於說:“當然可以。好多時候,都是喜歡的人在一起了,父母才知道!還有很多父母不同意,女孩子還是跟著男人去了!”陸凡說:“那多好呀!這麼說我還真寧願生在回鶻。”鄭姝思索一陣,說:“想來還是回鶻男人好。”陸凡說:“師姐,該你說了。”鄭姝說:“說什麼?”陸凡說:“說你到底喜歡誰。”鄭姝說:“假如我說兩個都喜歡,你信不信?”陸凡略一思索,說:“也信。但是假如讓你選擇一個,你選誰?”鄭姝站起來,踱步到門口,又走回來,說:“我沒有想好。陸凡,換做是你,你會選誰?”陸凡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我大哥了!”鄭姝說:“為什麼?”陸凡答:“大哥豪爽,講義氣!”鄭姝輕笑,說:“我又不是要選個結拜兄弟,要他跟我講義氣幹嘛?”陸凡撇撇嘴,說:“那還不是你選,我又不懂女孩心心思。”鄭姝說:“你不懂點女孩子心思,怎麼追得到胡玥?”陸凡笑笑,說:“如果我選袁鎮亭你信不信?”鄭姝說:“信,幹什麼不信。你為什麼選他?”陸凡說:“我套你話的,我看你歡不歡喜。坦白來說,他兩個各有各的好,一個豪爽,一個體貼,一個英雄氣概,一個堅韌沉穩,關鍵就看你喜歡哪一種。”鄭姝說:“這才像一句貼心話。”趙廣於插嘴說:“師姐你到底選了誰?”鄭姝說:“還沒想好,看武舉恩科的表現,再聽我娘的意思吧。”三個人又聊一陣,飯菜已吃完。陸凡說:“師姐,廣於,我跟你們打聽一個人。”鄭姝說:“誰?”陸凡說:“你們湊過來說。”三個人湊近了,陸凡拿筷子在地上寫字,說:“我在長安有個表舅,叫做陸勝,名字是這麼寫的,你們認得這個人麼?”鄭姝、趙廣於一齊搖頭。陸凡說:“再好好想想。”鄭姝搖頭,說:“真沒聽說過。”陸凡又問:“那你認得法滅這個人麼?”鄭姝說:“你寫給我看看。”陸凡在地上寫了。鄭姝驚訝地說:“我認得,都認得!”陸凡著急地說:“是誰?在哪裏?!”鄭姝說:“這法滅就是天靈寺的和尚呀,咦?他又是你什麼人?”陸凡說:“我聽我爹爹提起過法滅的名字,我猜想他有可能認得我表舅。”鄭姝說:“他就在天靈寺,我帶你去找他!”陸凡說:“不用帶,我自己去就行。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鄭姝說:“我聽說他以前是個武林惡霸,叫什麼宋之霸,後來被天靈寺的渡寧大師點化,棄惡從善,入了佛家,如今在天靈寺吃齋念佛,都好多年了。”陸凡心想:那李純隻怕是找錯人了,這法滅卻錯不了。陸凡說:“那好,我過些日子就去拜訪他。”鄭姝說:“恩,你要是為難,可以叫我們陪你去。”陸凡說:“多謝師姐。”鄭姝說:“真要謝我就好好對胡玥吧。”陸凡聽了,笑。再聊幾句,各自歡喜散去。之後陸凡把鄭姝“看武舉恩科的表現”那一句告訴給了宇文城,宇文城從此每日勤奮練武,不貪玩,更不鬧事。陸凡傷一好,也開始用功。如今用劍也好,打拳也好,都感覺跟以前大不一樣,總覺得力量源源不斷,精神飽滿自在,再耍了九嵕劍雨來,劍招出奇的快,劍花收放自如,劍刃隱隱有力,練腳步也更快更準了。陸凡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變化。夜裏跟楊廷、朱郡一說,也都如此。楊廷說自己已經是個武林高手了,朱郡說他這樣的伸手不在武舉擂台上拿個名次太丟人,宇文城勸說不要人前炫耀,不讓其他弟子們瞧出異樣,真到武舉時候就說自己故意隱藏了實力而已,陸凡附和,楊廷、朱郡讚同。秋風太快,兩個月彈指間。剛好熬過了半個月綿綿秋雨,朝陽再一次輕撫長安城,已經是九月中。陸凡跟著師父,還有師姐們一起,一路向南,奔向羽林軍大營。幾日前就已經報了名,今日隻要去抽簽排了順序然後跟別人比試即可。又聽邱鏡明說上午是武舉選才,下午還有選將,鄭姝問選將是怎麼個選法,邱鏡明隻說到時候就知道了。出城,往西北行約五六裏,到一處小山坡,見著列隊的士兵,見著排排的木房子,邱鏡明吩咐徒弟們不要亂跑惹事,然後繞著柵欄往西,見到許多武林人士,有的三五成群閑聊,有的兩兩對招,有個獨自練功,傍兵營柵欄設一處台階,台階前麵搭了三個擂台,陸凡與趙廣於去前台抽簽,再拿回來給邱鏡明看,邱鏡明看陸凡簽上是“五十六”,趙廣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