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打開門看到來人的時候眼眶就倏地熱了,反射性一般的猛地拉著門框便關,她矯情地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明明盼他的罷。
那人較她更快一把按住堪堪要關上的門來,到底體力懸殊白蘇也便收了手轉頭就望屋裏走,卻被扣住了肩整個轉過來狠狠壓在懷裏,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卻是有一種無奈的氣惱,靠在他胸口的那一刻,白蘇想也許什麼都是可以忘記的,也許什麼都可以原諒,他身上還帶著外頭寒夜冷冽的氣息,可那種好聞的味道依舊熟悉溫暖,叫她狠狠的滾了幾滴很大的淚下來,她自己甚至看見它們那麼快地融進唐子墨柔軟的衣裳裏,留下很淡很淡的一點兒痕跡。
她別扭的微微扭動一下,唐子墨以為她要掙開隻道"別動。"他沉沉的聲音透過胸腔微微的震動,是她甘之若飴的渴望,因為太貪戀此刻的安穩與溫暖,於多少個難眠的深夜都無法派遣的惶惶不安全然退散在他的懷抱裏,終於曉得為什麼世人渴求愛情,那種於痛苦寂寞時有人陪伴的是何等的穩當,
體會過孤軍作戰,便再不肯嚐試。
停了一會兒白蘇又覺著尷尬起來,明明是不是分道揚鑣了此刻卻沒出息的不願意走,麵對唐子墨的時候她似乎用了許多次沒出息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罷,剛想掙開那懷抱來卻聽到耳邊清楚傳來他的聲音:"顧堂死了。"
唐子墨清楚地感覺到白蘇明顯地頓了一下,然後渾身僵硬地立著,白蘇隻覺著像是心裏頭最深最黑暗的角落被翻起來,鮮血淋漓的觸目驚心,是她從不曾對人提及的,一瞬間腦中千回百轉,唐子墨是不是曉得什麼,他定以為自己是極惡毒惡心的人罷,他定會看輕罷,他會厭惡罷.....
白蘇抬頭的時候眉眼泛紅以一種決絕的堅毅看著他,像是一種無聲的對抗,她故作冷靜地問他:"什麼意思?"
她潛意識裏頭是不願意承認的,甚至也許是為著不想讓他背負,雖然他問出來的時候白蘇大抵知道唐子墨已是知道的,卻依然懷著一點兒僥幸了,不過自欺欺人。
"我都曉得的。"唐子墨無奈地伸手攬她在桌前坐下來,白蘇趴在桌子上不吭聲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從何說起,隻閉著眼趴著桌子上頭假寐,她倒是真的覺得很累,幾日沒有睡安生,此刻卻像卸了包袱便渾身無力。
唐子墨替她把散到額前遮住眼的頭發撩至耳後低頭問她:"為什麼不和我講?"半誘半惑叫人生不了氣來,白蘇半賣了臉在臂彎裏頭悶聲道:"你的事同我無關,我的事自然也不勞你費心!"
唐子墨微微蹩了下好看的眉頭,可想著連著幾日她屋裏頭徹夜不息的燈火又便不忍苛責了,難得耐心地慢慢對她講來:"顧堂先前牽扯著已經問斬的封疆那樁案子,上頭早有徹查之心,顧家老爺子自然不會不明白,正巧他生了那場怪病,尋醫問藥都沒有用處,上麵查得又緊,所幸狠了心下來棄卒保車,若是徹查起來不光顧堂保不住,整個顧家怕也是要散地幹幹淨淨了。如今顧堂一死,朝廷念在顧家幾代興盛也算衷心,自然不會再追究。"
白蘇猛然抬頭望他,滿目的震驚:"你是說......顧家自己害了顧堂嘛?"
唐子墨略略點一點頭,他省過其中細節同案情隻把大概講與她聽,原本管家富家就是這樣肮髒可怕,在現實麵前什麼不得折腰?白蘇本不該涉足他也不願她曉得,可到底已經牽扯進來,便不得不說了。
當日她講的"也許我不願意獨善其身呢。"不是不震撼的,她也是真的沒有。
白蘇隻以為唐子墨還是不清楚自己下藥一事,聽他講後慌忙擺手道:"不是,不是,他那怪病是我下的藥才會這樣,我害死了人,否則......"話沒說完眉眼已紅,堪堪落下淚來,珠圓的順臉頰流下來,留下淚痕清晰,然後自己覺著尷尬丟人,便伸手胡亂抹一把,好不狼狽可憐。
唐子墨見她這樣眼色暗一暗,將她護在懷裏慢慢安慰她:"我都知道,這事兒不怪你,你很好。"於是她終在那個溫暖穩當的懷抱裏肆意哭得一抖一抖地傷心,唐子墨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後背替她順氣,白蘇悶聲帶了鼻音道:"可若不是我下藥,他也許不用死。"
唐子墨扶住她肩頭讓她抬起頭來,替她撥開黏在臉上的發絲來仔細看著她:"顧家當權的還是顧家的長子,他們兄弟本不和睦,若不想家散,顧堂是決不會留的,況你便是不下藥我也不會讓他快活的,若你覺得是害了人了,便是我們一起犯得這惡,若是有報應也是先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