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衝過去抱住姐姐,淚水又湧了出來。
有了這幾條魚,二房母子四人終於算是吃了一頓飽飯,緩過了一口起。姚氏也終於後知後覺地對丹菲道:“辛苦五娘了。若沒了你,我們母子恐怕早就餓死了。我先前昏了頭說的那番話,你別記在心上。我知道你們阿爹是被冤枉的。他這人就是太耿直忠厚,不知變通,才會被奸臣汙蔑……”
說著又抹起淚來。
“弟弟也要道謝!”八娘凶巴巴地揪著七郎,“千萬不能把你嬌慣壞了,仗著年紀小,就好逸惡勞、不知感恩。這樣養大了你也不過是個廢物!”
七郎抹了嘴邊的油,乖巧地給丹菲磕了個頭,“謝謝五姐照料我們。五姐,我還想吃魚。”
七郎瘦了不少,眉眼越發酷似他父親,丹菲能從他臉上找到一點段義雲的痕跡。這讓她也不免對這個小弟弟格外寬容一些。
從那以後,丹菲每日夜晚都偷偷溜出去撈魚,白日裏再打一兩隻鳥兒,母子四人終於沒再餓著。
這樣關了十來日,院門忽然打開了。七、八個侍衛掩著鼻子走進來,看到裏麵的人竟然還活著,都大吃一驚。驚訝過後,又將他們捆綁起來,押解著朝前院走去。
二房母子四人就如同牲畜一般,被士兵驅趕嗬斥著前行,惶恐不安。所經一路,隨處可見封條。這個府邸雖然庭院花草依舊在,卻已變得十分陌生。
快至正堂,就聽見裏麵傳出韋亨張狂倨傲的笑聲,“崔郎可莫空口無憑就出言汙蔑!我奉聖上之命查抄段家,怎麼會假公濟私害死段氏家眷?”
丹菲一愣。士兵在她身後用力推了一把,將她和姚氏母子驅趕進了院子裏。
聽到聲音,一個人影從堂屋裏裏衝了出來,轉眼就站在他們麵前。
崔熙俊一身風塵,絹羅青衫已經染了一層灰色,麵色蒼白發青,雙目布滿血絲。隻是還強撐著,再辛苦狼狽,腰身依舊筆挺,不肯露出頹態。
他離京第四日就接到家裏快馬傳報,當時幾乎目眥俱裂,硬生生忍著,堅持到護送皇孫母子到達番地後,才快馬回京。
半月的路程,崔熙俊隻用了七日,一路換馬,每日隻睡兩、三個時辰。到長安時,千裏馬都累得口吐白沫,險些暴亡。他甚至經過家門時都沒停歇,徑直闖進了段府找韋亨要人。
人也終於見到了。全都瘦脫了形,險些認不出來,隻有丹菲黑白分明的雙眼依舊,卻也掩飾不住身體上的痛苦與疲憊。
丹菲死死盯著崔熙俊,仿佛要在他臉上挖出洞來。擠壓許久的置疑、憤怒、怨恨和依賴噴薄而出,通過目光,更勝過千言萬語,投遞了過去。
崔熙俊情不自禁向前一步,突然被八娘撲進懷中。
“四表兄,你可終於來了!你再不來,我們就要被他餓死了!這半多月來,我們被關在院子裏,連口水都沒給我們送進來!他們是要活生生餓死我們母子呀!”
崔熙俊如遭雷轟,渾身驟然繃緊,目光如劍一般刺向韋亨,聲音冷如冰霜。
“韋指揮使如何解釋?”
韋亨漫不經心道:“怕是手下的人吃了酒就忘了,險些害了段夫人和娘子。去將看門的人拉下去,各五十軍杖。”
軍杖非同普通杖刑,這五十杖打下去,那兩人怕是不會再有命。
崔熙俊冷笑:“指揮使這是要滅口?你當你意圖餓死段氏遺孤之事能瞞得下去?就算他們是罪臣家眷,也身屬掖庭,是官家之人,命可不在你手上。指揮使此舉,未免太過囂張,不把聖上放在眼裏了。”
韋亨笑道:“崔郎何須誇大其詞,這母子四人不是活得好好的,能哭能鬧,哪裏像半個月都沒吃飯的人?便是餓死鬼,都沒他們精神這麼好。”
“壞人!”七郎突然大吼一聲,掙脫姚氏的手,朝韋亨衝去,“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