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緣動(2 / 3)

姚氏摟緊了七郎,瞪了丹菲一眼,道:“好端端地提什麼死人,還嫌我們不夠晦氣?”

丹菲不理她,指揮八娘道:“她一定收著兒子的遺物,同我一起找一找。”

姚氏哼道:“一個死孩子的東西有什麼用?外麵的兵爺連金銀都看不上呢。”

八娘如今也知道自己這母親受刺激過大,性情大變,不必理會她的好。八娘跟著丹菲一起把屋子又翻了一遍,終於在一個放著舊棉絮的箱子裏,翻找到了幾件孩童的舊衣和一個小木盒。

木盒子裏裝著些彈珠、銅圈等孩童玩物。丹菲想要的,卻是最底下的那個彈弓。

這個彈弓雖小,做得卻很結實,用的也是上好的牛筋。丹菲滿意地掂量了一下,走出了屋去。

屋外院子裏的地上,恰好有兩隻肥麻雀在啄著地衣。丹菲拉開彈弓對準鳥兒,隻聽嗖地一聲,一隻肥鳥應聲翻倒,另外一隻受了驚,撲騰著飛走了。

八娘看得真切,正要歡呼,丹菲忽然轉身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門外。八娘會意,不住點頭,卻已是笑容滿麵,好似終於偷到了雞蛋的小老鼠一般。

丹菲看著,也覺得心裏有點軟。她頻頻遭遇變故,身陷囹圄,可是身邊總還是能有個人陪伴,這總比孤身一人困守的要好。

這般想著,丹菲和八娘蹲在屋簷下,守了一個時辰,又打了兩隻鳥下來。麻雀雖小,但總歸是肉,除了毛下水也能煮一鍋湯,勉強充饑。他們母子四人,暫時是餓不死了。

喝著湯的時候,丹菲不禁想,也不知劉玉錦現下如何了。

劉玉錦昨日跌下了圍牆,摔得屁股後背疼痛難忍。不過到底年輕,筋骨強健,疼過一陣後,她就爬了起來。她喚了丹菲兩聲,圍牆內沒有回應,又聽似乎有人走過來了,嚇得連忙逃走了。

也幸好早上丹菲有先見之明,叮囑她穿著一身極平常衣衫,頭發上也隻插了一根萍娘所贈的珊瑚簪。她這個樣子走在街上,路人都當她是出門辦事的大戶人家的婢子,根本不多看一眼。

劉玉錦來了長安後隻出過一次門,哪裏分得清東西南北。她隻好一邊問路,一邊朝平康坊走去。

剛走過一個路口,就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嗬斥:“站住!”

劉玉錦嚇得背脊發涼,戰戰兢兢轉過頭去,就見一列武侯朝她奔了過來。她當即來不及多想,扭頭就鑽進一條巷子裏,撒腿奔跑起來。

那隊武侯本來是見有賊人當街行竊,才來喝止,沒想見旁邊一個小娘子聽了聲音就逃跑,哪裏有不追的道理。於是街上頓時大亂,武侯叱喝聲和路人驚呼聲此起彼伏。

劉玉錦到底是在邊關長大,又隨丹菲磨練過,體格比普通閨秀千金要壯實許多。她腳程快,身子又嬌小,一鑽進人群裏就找不著。武侯們氣喘籲籲地追出了三條街,還是失去了她的蹤跡,隻好作罷。

劉玉錦卻是被抄家嚇壞了,腳下不停地亂跑一氣,直到突然闖入一處極其繁華昌盛的街市才停了下來,然後發現自己已經迷了路。

這裏樓宇屋簷相連,招牌林立,街道上各色行人熙熙攘攘,車馬穿梭如水。高鼻深目的胡人帶著高帽,牽著駝馬。黑膚矮壯的昆侖奴提著物品緊跟在主人身後。錦衣華服的商人挺著便便大腹與人討價還價。衣衫豔麗的胡姬在酒館裏招攬客人,平康坊娘子嬉笑著從馬車裏探出頭,和對麵酒樓上的郎君眉來眼去。

平康坊娘子?

劉玉錦雙眼一亮,急忙朝那輛馬車走去。可她沒走兩步,就突然被人擒住了胳膊。

“哈!終於抓住你了!”武侯抹著一頭大汗,氣衝衝道,“你是哪家逃婢?還是偷了什麼東西?快跟我回去,好好審你!”

劉玉錦驚慌地掙紮,道:“我才不是婢子,我也不是賊子!你快放手!”

武侯好不容易抓到她,哪裏肯放,拖著她就朝回走。劉玉錦大聲呼救起來。可是路人見武侯抓人,都袖手旁觀。

劉玉錦急不可耐,幹脆張口咬在武侯手臂上。武侯大呼一聲鬆開了手,她得了機會扭身就逃,卻是一頭撞進了一個男子的懷裏。

“哎喲!郎君何等的運氣?平白無故走在街上,都能得小娘子投懷送抱!”

一聲戲謔,緊接著四周響起一陣笑聲。

劉玉錦滿臉漲得通紅,急忙從那男子懷裏退開。她還想再逃,可武侯哪裏容她躲避,撲過來就擒住了她的胳膊,揚起手就朝她臉上扇去。

“小賤人,我讓你咬——”

劉玉錦知躲不過,隻得驚呼一聲閉上眼睛。可等了片刻,那個巴掌還遲遲沒落在她臉上。她終於壯著膽子睜開眼,就見一隻大手穩穩地把武侯的手腕握住。因極用力,指甲都陷在肌膚裏,武侯疼得大叫。

盧修遠冷哼一聲,甩開了武侯的手,道:“當街欺淩弱女,武侯現在怎麼做起此等勾當了?”

武侯看他一身華服,俊朗貴氣,便知是富家子弟。他自認倒黴,辯解道:“小官是見這娘子撞見我們就倉惶奔逃,懷疑她是賊子,這才追來的。”

“都說了我不是賊子!”劉玉錦氣鼓鼓道。

盧修遠長臂一展,就將劉玉錦拉到了身後,道:“她是我的婢子,先前與我走失,是在慌張找我。”

武侯哪裏信這話,可是能爭辯嗎?他悻悻地瞪了劉玉錦一眼,甩手走了。

旁邊另外一個富家子弟拍著折扇笑道:“十二郎這當街英雄救美的風範,可有令小娘子折服?”

劉玉錦紅著臉,不去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