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段八娘不以為然道,“二姐央我給她繡一柄團扇罷了。”
“這等事,她就算自己不做,也有針線奴婢,怎麼要你來做?”姚氏道。
“她說我蝴蝶繡得好,比針線上的奴婢還巧幾分。”段八娘哼道。
姚氏明白,這分明是大房的二娘在女女兒當婢女使喚呢。她怒火衝天,又想大罵,隨即想到剛才女兒對自己的勸導,真是句句泣血,滿腔怒火又化作了淚水湧出來。
姚氏不免想到亡夫。丈夫活這時,雖形同虛設,但是到底無人敢這麼欺淩他們母子。如今人去茶涼,連至親之人都這般涼薄。
母子三人依偎在一起哭了一陣,七郎哭得睡著了,夢裏還念著“打死你”。姚氏讓乳娘把兩個孩子帶下去歇息,自己也回了寢堂。
合歡絞了帕子給姚氏淨臉,孫婆子則給姚氏重新梳頭。
姚氏看著銅鏡裏自己蠟黃幹枯的臉,和紅腫的眼睛,幽幽開口,道:“五娘……她生母文氏雖然死得早,但是文家外祖和舅舅們都在,也都有官在身……”
孫婆子明白了姚氏的顧慮,道:“可是文家並不在京城,鞭長莫及呀。”
“可是說出去……我名聲始終不好……”
“夫人,”孫婆子道,“若是五娘自己要嫁,說是她主動犧牲,挽救段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看她像是個傻子?”姚氏搖頭。
“先觀察著,也許有轉機也說不定。”孫婆子道,“再不行,使點小計,要她不得不嫁!”
“不得……不嫁?”姚氏思索著,臉上浮現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反正,害了誰,都不能害到我的兒女就是了。”
臨淄郡王大張旗鼓地把段家五娘護送回來的消息,不過一炷香,就已經傳得滿府皆。奴仆們免不了議論紛紛。
快至午時,段家二房掌廚的婆子等了半晌也不見內堂來人傳膳,正考慮叫個婢子去詢問,就見段家二夫人身邊的大婢女合歡進了院子。
合歡不過二八年紀,一貫靈動機敏,很得姚氏喜愛。她開門見山道:“五娘回府一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夫人的午食照舊,就擺在側堂,隻是要多做一桌席麵,好好給五娘補補身子。”
婆子一麵吩咐手下送膳,一麵打聽:“五娘可有什麼喜好和忌口?夫人可與五娘一道用餐?”
合歡嘴緊得很,隻道:“應該沒有什麼忌口,頂多少些油膩,不用酒水罷了。午食送去臨風院就是。五娘勞累,先要歇息一陣。你們動作快些,準備兩副碗筷。錦娘如今和她住在一處。”
婆子知道那錦娘是五娘的結拜姐妹,也不多問。她讓手下的婢子撿了一盤早就蒸好的炊餅,一盤剛出爐的胡麻餅,一盤各色酥餅糕點,再裝了兩盅羊肉湯褒,一盤炙羊肉,再用一個紅漆食盒裝著醋芹、清蒸菘菜、拌菠菜,連著兩碗剛從井中取出來的冰鎮乳酪,尋了倆個穩妥的婆子提著,給臨風院送過去。
臨風院是靠著後花園邊上的一個四合院,小巧別致,白牆烏瓦,窗戶裱糊一新,院中還種了兩株茶花,正綻放得熱鬧。這裏平素收拾整齊,供遊園累了的客人休憩用的。丹菲和劉玉錦隻是暫住兩日,倒也能湊合。
院中已有幾個婢子在灑掃,看到娘子們來了,放下手裏的活過來見禮。給丹菲她們引路的青衣小婢名叫曇兒,不過十一、二歲,很是機靈聰慧。她把婢子們指給丹菲,道:“這兩個大婢子是貼身服侍兩位娘子的。其餘都在外間伺候。五娘如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她們。倉促之中隻收拾出了這間小院,委屈兩位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