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想到蘄州屠城,高安也兵荒馬亂。段寧江一個十來歲的小娘子,嬌慣長大,就算有奴仆陪伴,在這亂世中求生也必然十分艱難。
原來崔熙俊去年末來北地遊曆,順道拜訪舅父一家,而後辭別,打算趕回長安過年。不料路剛走了一小半,就聽到蘄州遇襲的消息。
他當即掉頭重新北上,還未到秦關,就又聽聞了蘄州被屠城,段刺史與大郎殉國。崔熙俊當初辭別時,舅父和段義雲同他把酒相送,哪裏想到不過短短月餘,竟天人永隔。
關於段寧江,有人說她也一起殉國,也有人說她逃了出來。崔熙俊自然把事情往好的方向估計,不顧屬下勸阻,毅然出關來尋找她。蘄州的段家隻剩段寧江一個尚存希望,是死是活總要給京城段府裏一個交代。
跑堂夥計接連不斷地把酒菜送了上來,眾人吃喝起來。
阿簡從隨身帶著的畫筒裏取出一張畫像,叫來了跑堂和驛官,道:“你這裏迎來送往,見的人多,可見過畫中的這個小娘子?”
畫中正是段寧江的肖像,麵如滿月,眉清目秀,頭戴珠翠,身穿羅衫,外人一看便知是位富家女郎。
驛官和跑堂看了看,均都搖頭。
崔熙俊心中失落,道:“你不妨再仔細想想。”
驛官道:“郎君也可看得到,下官這裏是個小地方,平日所見的,不是商販走卒,就是流民。這娘子畫中娘子這般漂亮又貴氣的女郎,要是出現在我們這裏,就好比天上落下來一隻金鳳凰。如果真見過,怎麼會記不住?”
崔熙俊聽得失望,擺了擺手,驛官點頭哈腰地退下了。
阿簡道:“郎君也別泄氣。興許換一家,沒準就有了線索……”
正說著,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幾個行腳商人路過,在對門的酒館裏歇腳。那幾個粗漢舉止魯莽,罵罵咧咧地催促跑堂地上酒送菜,響亮的嗓音一直傳到路這頭來。
阿簡走到門廊邊,朝那邊打量了一番。隻見那幾個漢子在店裏吃喝,卻留了一個人守著馬車。店小二送來一大盤子吃食麵餅,車裏伸出好幾隻怯生生的手,抓住餅子就又匆忙縮了回去。倒是有隻手想撩起車簾,卻被守車的人用馬鞭抽了一下。
阿簡回來道:“郎君,那夥人看著有些蹊蹺。雖然都是商人打扮,看樣子卻都有些身手。”
崔熙俊用勺子撥開湯麵的浮油,舀了一勺熬得乳白的羊肉湯,送到唇邊,“興許是哪家大戶請的打手護院罷了。”
阿簡道:“屬下看那車輪印子,裏麵怕是起碼坐了四、五個人,又都是女子呢。若是女眷,怎麼擠著一個馬車,還有人守著不給下車?”
崔熙俊挑了挑眉,勾起了嘴角,“聽起來倒像是一夥人販子。怎麼,要我去給你買個小娘子回去做小?”
阿簡苦笑道:“郎君不要取笑屬下了。要讓我家中那河東獅知道,怕不剝下我一層皮來。屬下的意思是,段女郎流落在外,難保沒有人販子打她的主意。就算不曾被拐,也容易招惹這群人的主意。也許問他們,還能問出點消息。”
“說得有些道理。”崔熙俊點了點頭,“你這就去看看。”
阿簡得了吩咐,立刻動身去對麵。
崔熙俊隻等著聽消息,沒想不還沒吃兩筷子菜,就聽對麵傳來爭吵聲,隨後就見阿簡滿臉氣憤地回來了。
“那群市井奴,好生魯莽。屬下客客氣氣的拿畫讓他們看,他們卻是拍桌趕人。”
崔熙俊聽著,忽然劍眉緊鎖。
“不對!”他唰地站起來,抓著馬鞭就大步往衝去。
阿簡帶著侍衛們匆匆跟上,走出驛站,就見那幾個漢子也正衝酒館裏出來,跳上馬,趕著馬車就要跑。
“給我攔下,一個都不許逃掉!”
崔熙俊一聲喝令。訓練有素的侍衛們一窩蜂衝了過去,仗著人多勢眾,轉眼就將那夥人團團圍住。當頭那個麵有刀疤的漢子還想拔刀抵抗,不料被侍衛一刀就將刀打落馬下。怕是再不束手就擒,下次砍的就是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