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兒孫滿堂,一人省一口,他也吃不完,可爺爺卻說,吃自己刨出來的食才有味兒。村裏分責任田,他非要二畝地不可。大伯和父親都不同意爺爺要地,一是怕爺爺受累,二是怕人家說閑話。
爺爺這位種了一輩子地的老農民,對土地有著深厚的感情,誰能理解他的心情呢。爺爺氣得好厲害,額上青筋勃起老高,胸口一鼓一鼓的,老眼裏含滿淚水,逢人便說:“我是個莊稼人,種了一輩子地,幹活還能累死人?為啥不分給我地?”
爺爺強起來,幾頭牛也拉不回來。最後還是分給他二畝河灘地。
爺爺不服老,日出而作,日沒而息。二畝兔子不拉屎的老河灘,硬叫爺爺給改造過來了。這年冬天,爺爺要在河灘上栽果樹,消息像一股風吹遍全村。有人說,這老爺子真是老糊塗了,這把年紀,等果樹掛枝,說不定已成仙去了。也有說爺爺想活兩輩子哩!
別人的話,爺爺一句也沒聽。他常常說:“兒女有不如自己有!”
爺爺想得很遠,他不栽那種傳統的果樹,他栽上的梨樹是一個叫“白雪酥”的新品種,聽說汁美價高,梨樹生長了五個冬春,枝條又黑又粗,已經一蓬蓬了。爺爺說,過年就能掛果了。
爺爺做起活來,還顯得十分麻利,一把剪刀在手裏運用自如。手指粗枝條,一下子就剪斷了。他一邊忙活,一邊說道:“我記事的時候,咱這百畝河灘就隻長草不長糧。現在上麵政策好了,荒河灘成了寶地。你看大家見我的樹長得好,也都栽上了。要不了幾年,這荒灘就變成了金灘銀灘啦……”爺爺說著,高興地笑起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上大學的時候,認識了古典文學課的一位老師,她叫曲珊。當年的曲老師很漂亮,不是那種標致美人,但很特別。
我們是師生,也是忘年朋友,那時候的她還是單身。曲珊結婚的時候,已經是37歲,在此之前,沒聽說她有什麼戀愛記錄。她結婚的時候,我已經改行做記者,問過她的感情經曆,她說:“既簡單又複雜,一言難盡。該講的時候,就會講給你聽。”
2003年初,曲老師回北京,給我打電話。問她此行的目的,她說:“既不是探親也不是訪友,是來參加葬禮。”我想,這是到了“該講的時候”。
我們在北京亮馬花卉市場對麵寫字樓的咖啡廳見麵,地點是她挑選的,她說要買百合,買25枝百合,為了一個她牽掛25年的人。
我一直記得你在我的班上聽課的時候那種樣子。咱們認識有14年了吧?
還記得我結婚那天嗎?好多朋友湊熱鬧,大家說我老公是個有福氣的人,和我結婚,是找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女人,一張純粹的白紙。我的確是沒談過戀愛,我隻是暗中喜歡過一個人,一個長輩,他是我上中學時候的語文老師,年紀比我要大很多,足以做我父親。
我要給你講的是一個暗戀的故事。我忘了在什麼地方看見過一句話,說暗戀是世界上最卑微的一種心情,實際上不是這樣的,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沒有真正地暗戀過。她隻看到了人自我的一麵,沒看到當一個人拋開自我之後去喜歡一個人的那種幸福。從我第一天感覺到他充滿了我的內心開始,我就很幸福,一直到現在,都是這種感覺。
很多人描述自己的初戀對象,都會用英俊瀟灑一類的形容詞,我從來不這麼說,那不符合事實。我的老師,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人到中年的一個小老頭了。我願意說他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溫和、沉靜,他的眼神很純淨,我覺得那是多年來飽讀詩書之後沉澱下來的一種修養。我記得那時候的想法,就是如果他是我的親人,該有多好!
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們班的班長,她的父母都是這個學校的教師,她家就住在學校的教師樓裏。女孩子都是有這種小心眼的,我想接近他,就通過這個同學。我總是到班長家做功課,我們開著門,和筒子樓的樓道隻隔著一個布簾,我能聽見他下班回家的腳步聲,有時候還能看見他的腿,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從市簾外麵經過。有多少人從那裏經過都沒關係,我一看就知道哪雙腿是他的。看見他過去了,我就可以收拾書包回家吃飯,覺得這一天沒有白過,心裏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