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剪一言不發,奪了身邊一個軍士的弓箭,一箭朝城下射去。那名軍士的罵聲戛然而止,那枚羽箭正正地穿過了他的咽喉,他沒死在敵國軍隊的手裏,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殺,憤怒,絕望以及刻骨的仇恨迅速在赤麟軍中蔓延。他們本就是受傷且陷入絕境的野獸。他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隻有這一口氣,以及身邊從刀光血影中相互攙扶著走過來的兄弟。那是他們的兄弟,他們打過架,搶過食,卻也相互擋過刀的兄弟!無數的赤麟軍衝向了城門,他們的念頭隻有一個,衝進去,殺光那些兩麵三刀的小人!殺光那些傷害他們兄弟的人!
城牆上的士兵猶豫了,雖然他們直屬黑羽軍,跟赤麟軍素來沒有交情,可是,下麵的那些人,他們同是出雲國的子民。
黃剪大叫:“還愣著做什麼?等著他們殺上來,把你們的腦袋當球踢麼?”
黃剪身旁的副將臉上閃過不讚同,黃剪的態度太奇怪了,他似乎是有意要激怒赤麟軍。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下麵的人都失去了理智,讓他們殺上來,這滿城的官兵沒一個能活著離開。
終於有人手中的弓箭猶猶豫豫地向城下射去,有第一支就有第二支。此舉無疑是火上澆油,下麵的赤麟軍不要命般瘋狂地衝擊著城門,一撥又一撥,前麵的倒下去,後麵的又衝上來。城牆上的士兵的手開始顫抖,他們麵對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野獸,一群不懼死亡的野獸!
林序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多日的不眠不休,以及饑餓幾乎讓他的思維停擺,隻剩下周圍這一張張悲憤而又絕望的臉。這明擺著是一個圈套,有人故意要逼反赤麟軍!他明明知道,卻無力阻止。
“如果我是你,絕不會讓黃剪做出這樣的傻事。”副將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清越的女聲,在這漫天的喊殺聲中顯得格外詭異違和。
他轉過頭,先看到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而後他才注意到這是一個年輕而又美麗的女子,她就那樣站在城牆上,那淡然的神情與震天的喊殺聲格格不入:“哀兵必勝,且城中守軍隻有三千,赤麟軍攻破城牆是遲早的事,到時不止你們黑羽軍,城中的百姓也會遭殃。”赤麟軍被逼反,激憤之下做出什麼事都是理所當然。
那副將張了張嘴,問出一句:“你是誰?”
女子卻是不答,隻是接過了身後那劍客手中的劍往前一遞。那副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劍上的龍紋讓他驚呼一聲:“尚方寶劍!”擁有尚方寶劍,且是個年輕的女子,她是沐歸晚!
歸晚繼續道:“黃剪獵戶出身,在黑騎軍屢被人欺壓,後來經人推薦幾經輾轉成了赤麟軍的一名參將,總算揚眉吐氣。可他性子剛直,屢次頂撞誠王,不久就被調出了赤麟軍,從一名武將成了個文官,日子不可謂不憋屈。皇帝陛下卻偏偏看重他剛直的性子,將他放到了郴州城,照樣給了他兵權。連陛下都不知道,當年推薦黃剪的人是黎鴛,黃剪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琳州州牧黎鴛,手握黑騎軍二十萬,黎家,是太子的母家。
一席話讓副將冷汗涔涔。黃剪是太子的人!而陛下素來倚重誠王,如今陛下病重,太子自然要趁機除去誠王這個心腹大患,所以,黃剪要趁機逼反赤麟軍,讓誠王扣上亂臣賊子的名頭。而代價,就是這郴州城,就是這郴州城內的三千軍士,以及滿城百姓!
他們,都將是皇權鬥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