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車門邊上的座位上,已落了兩三根箭,兩個侍女並那個啞巴車夫緊緊地貼著車廂,挨著裏側坐著,悅寧瞬間明白了什麼,眼神閃了閃,衝外麵的銀衣衛喊了一聲:“護住車門!”
眼見車門被結結實實地護住,蘇蘇仍是瞪了悅寧一眼:“箭是射不過來了,一會別又往下滾石頭才好。若不是你,我家主子現在早就平平安安地到了荀陽了。明明是你招來的人,卻要我家主子受這樣的罪。”她完全忘了先前還誇過誠王仁義。
悅寧臉上閃過一抹愧疚。外麵的銀衣衛卻是聽不下去了:“哼,你不要不知好歹,若不是還顧著你們,我們早就從那邊衝出去了,何必回來?”
蘇蘇差點跳了起來:“誰稀罕你們回來?他們要殺的是你們,關我家主子什麼事?你們能跑了最好,隻怕你們是跑不出去才折回來的。”
歸晚拿了扇子一敲蘇蘇的腦袋,笑道:“好了蘇蘇,你可知道兩軍交戰,最怕的不是敵人強悍,而是自己人先起了內訌嗎?”
蘇蘇白了她一眼,沒好氣:“我隻知道我家主子受傷了,這麼長的一道口子,要是留下疤就完了。”
悅寧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道:“你方才說援軍一時半會來不了,什麼意思?”
馬車裏的空氣有些渾濁,歸晚拿香木扇掩了掩鼻子:“其實王爺自己也清楚,這裏距離荀陽城不過二十來裏的路程,快馬輕騎,半個時辰都能打一個來回了。援軍到現在還不來,恐怕,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對方又跟我們打消耗戰,顯然也是有恃無恐,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敵暗我明,隻會更加被動。唯今之計,隻有想辦法自救了。”
一個銀衣衛道:“王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看我們還是棄了馬車躲進山上吧!”
悅寧也在猶豫,他一開始靠近馬車便是這般打算的,若隻是他和歸晚兩個人,他自己身手不弱,八名銀衣衛,護著他們躲入山林之中還是有些勝算的。可是歸晚身邊還有三個人,都是不懂武功的,如今看來,叫歸晚舍棄他們自己逃生根本不可能。這麼多的人,這山中除了弓箭手,焉知沒有其他埋伏?多帶一個累贅,就是多一份風險。
“再等等。”他咬牙道。
“王爺,再等下去,滕盾就要散了!我們幾個手也開始脫力了。”另一名銀衣衛實話實說,這滕盾固然輕巧,卻不禁用。能支撐這麼久已經是極限了,要擋下那樣的強弩,對他們的體力也是極大的耗損。
悅寧看了歸晚一眼,仍在遲疑。
歸晚笑了笑,一臉雲淡風輕:“王爺,你們先走吧!你走了,他們就不會再盯著這馬車不放,或許我們還可以撐上一會的。”
撐一會,一會之後呢?還不是要死在這亂箭之下?悅寧緊緊握住拳,眼中凝出了鮮紅的血絲。這樣的場景,多麼相似,當年,他也是為了自保,舍棄了他摯愛的女子。而今,他又一次為了自保,舍棄他承諾要護送的人嗎?他已經做了無情之人,難道,上蒼如此殘忍,還要逼著他做無義之徒嗎?
“本王不走,本王說過會護送你到荀陽,決不食言!”他盯著她,一字一句道。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他會死在這裏,當年又何苦抓著權勢不放,護著薇兒,做一個有名無實的王爺,豈不更好?
薇兒,當年我親眼見你自戕,卻不敢說出一個悔字,站在那個位置上,便容不得我後悔。而今,在這生死一線,我卻後悔了,可你,必定恨極了我吧?渡過那忘川,來到奈何橋上,你可否忘記當初我舍棄你的怨恨,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