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看。”他仰起頭,努力隱去目中的淚光。
“悅寧,如果你得到了皇位,一定會做一名好皇帝的吧?”她想拉他的衣袖,不料手指已失去了知覺。
“如果你希望,我會。”
“林序說,風氏族人是把天下當作棋盤,當手中的棋子不夠用的時候,就要有把自己當作棋子的勇氣,這句話我一點都不明白。我這一生都是別人的棋子,從未為自己活過一天,每一步,都不是我自己想要走的。”
“若有來生,若有來生……”她搖了搖頭,卻終究不願說起那個名字,若有來生,楚蘭若,我隻願從未遇到過你。
大殿之上,突然彌漫進馥鬱的花香。綠衣發現異樣,跌跌撞撞地衝出殿門,隻看到大口大口的鮮血從薔薇口中溢出,空氣中飄蕩著的,那是用她的鮮血浸潤的醒月花香:“薇兒,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薔薇很想笑,可是胸口的悶痛叫她笑不出來。娘親,你不知道嗎?
“金大人,為什麼會這樣?薇兒明明是百毒不侵的。她是聖女令呀,她是聖女令呀!”她拖著金粟過來,希冀地望著他,“你救救她,你快救救她呀!”
“辛夫人,小臣無能為力,“金粟抹了抹眼角,一臉蒼涼,“月神,我們南楚足足等了兩百多年呀,您竟然又要讓我們的等待落空嗎?”
綠衣一下子癱倒在地:“薇兒,你不要嚇娘。娘錯了,娘錯了,娘不該鬼迷心竅,我們不當這個祭司了好不好?”
天啊,她究竟做了什麼?將薇兒送到楚蘭若那個惡魔手上,拿薇兒當誘餌,激化太子與誠王的矛盾。如今,是她親手拿毒藥毒死了薇兒。
薔薇隻看到模糊的人影,伸出手,卻抓不住,耳朵也開始轟鳴著疼痛,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她努力地,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最後一句:“悅寧,求求你,不要為難我娘親。”
“薇兒,薇兒,你醒醒呀!你姓風,你不姓辛,你不是什麼女祭司,我們不當這個祭司了,我們一起回家,娘帶你回家。”
可惜,她什麼都聽不到了。懷中的人一點一點地失去溫度,鮮血蜿蜒著,在腳下光可鑒人的紫金磚上緩緩盛開。
那失去生氣的身體一次次從她懷中滑落,她又一次次地傾盡全力地抱起,跌跌撞撞地向宮門行去。綠衣耳邊隻回蕩著那句絕望的呼喊:“娘親,為什麼?為什麼?”
悅寧仰起頭,遠處是高大的宮牆,陽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卻是黑色的。整個天地都在旋轉著,心底空洞洞的已然沒有什麼感覺。
初見時她仰起頭對他天真地笑:“我總算是見到跟我家爺一樣好看的人了。”
她皺著鼻子:“貴妾也是妾,那種隨時能被人取代的位置,我才不稀罕。”
她不願當他的側妃,一臉無辜地望著他:“我是被強搶的良家婦女呀!”
琳州的宴席上,她賭氣毀了那價值連城的名琴,輕描淡寫:“抱歉,一時手滑。”
她回首時臉上張揚的傲氣:“若是下棋的人沒有能力讓我心悅誠服的話,就別怪我這顆小卒子翻盤逆主!”
她的一顰一笑,他都記得如此清楚。可他終究抓不住她。
一直以來他都想以情打動她,不想,打動的人隻有自己。從許她貴妾,到側妃,再到正妃,許的不隻是諾言,還有心。她明明看得清楚,終究隻是冷眼旁觀,他給她以情意,她便許他以權勢。就連死前,她都要步步算計,將他的恩情還得幹幹淨。
“我這一生都是別人的棋子,從未為自己活過一天,每一步,都不是我自己想要走的。”她不知道,這局棋,執棋的他,早就輸了。她無情,所以,總能輕鬆過關,徒留下他,左衝右突,困守原地。
原來,這就是作繭自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