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寧的臉霎時變得雪白雪白。
薔薇接著道:“先前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了,即便走到這步,我仍心存感激。為什麼我最先碰到的人不是你呢?那樣我就會先愛上你。也就不必受這麼多的煎熬。”
她說著說著就笑了,笑容是那樣單薄:“你看,我有多壞,現在還說這種讓你動搖的話,就在剛才之前,我仍想瞞著你,讓你幫我爭取一線生機。”
她從不曾跟人說這樣的話,因為那會叫人軟弱,如今存了死誌,倒可以無所顧忌了。
悅寧一把抱住她,緊緊地將她扣在懷裏,仿佛一鬆手,就會徹底地失去她:“不,你不壞。”她隻是想要活下去,這有什麼錯?有什麼錯?她是那樣一個才華橫溢,明媚天真的女子呀,她才十五歲,擺在她麵前的該是燦爛光明的未來,而不是冰冷絕望的死亡。
“不,我很壞。”薔薇仰頭,閉上眼睛,“我確實,對步星月下了失魂術,我暗示她,讓她嫁給你。那時候,我很生氣,一心想要報複你。不過,現在歪打正著。或許,她就是轉機,我或許可以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悅寧難以置信,她真的對步星月用了妖術?那麼,他呢?他對她的情,是否,也是對她一時的迷惑?他抱著她的手不知不覺地鬆了。
“北悅寧,你薄情寡義。你以為我不知道,昨天,在西暖閣,步星月赤身裸體對你投懷送抱,你為什麼沒有推開她?”
陡然拔高的聲音飄進了大殿裏,上百號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件事她其實是猜測。固然,即便是猜測,她這麼信誓旦旦地說來,估計在眾人眼中,也成了事實。
步星月一臉驚恐,望了望慶昭帝,又望了一眼太子,急得哭出了聲,“爹爹,我沒有。“
悅寧哥哥不是說,沒有第三人知道嗎?辛薔薇怎麼知道了?到底還有多少人知道?她是未來的太子妃呀,如今滿朝文武都知道了她的醜事,太子怎麼可能再娶她?不要說太子,換做稍有頭臉的門第也不可能娶這樣一個兒媳婦。
她是在做什麼?她是在尋死啊!悅寧拉住她:“你別胡言亂語。”
“她如此害我,你還要幫她隱瞞?要不是被人撞破,西暖閣又怎麼莫名其妙地少了六名下人?”
“薔薇,不要再說了。”悅寧捂住她的嘴巴,眼中露出懇求。
步星月哭得絕望,朝臣麵麵相覷,誰也不會想到,好好的宴席會一波三折,鬧成現在這幅模樣。步南風麵色灰敗,慶昭帝臉色鐵青,唯獨太子一人鎮定自若,仿若什麼都沒聽到。
薔薇拉下悅寧的手,如孩子般得意地衝著他笑:“悅寧,你看。如今,她除了嫁給你,別無他法。你娶她吧,娶她當正妃,眼前的困境就能化解了。”把手握兵權的步家捏在手裏,就沒有人真的敢動他。
他如負了傷的野獸:“不,本王想娶的正妃,隻有你一個。”他會失去她,他注定會失去她。
“悅寧,你騙人呢!”她輕輕一笑,“你真的當我是小孩子,那麼好騙嗎?”
“你身後還有那麼多的人。你若敗了,他們怎麼辦?”她輕易地戳穿真相,一絲一毫餘地都不願給他留下。
她呀,總是要看得如此清楚,唯其看得清楚,才不會輕易沉迷。可為什麼,有些事,她明明看清了,卻仍是不肯死心?
她苦笑著,打開小瓷瓶,湊到了唇邊。
悅寧知道她在做什麼,他的腦海裏有無數個聲音叫囂著要阻止她,可是,他不能。他身後有那麼多人,一將功成萬骨枯,他若敗了,那麼多把身家性命托給他的人,又該如何?他已經無路可走,從踏上爭奪王位之路的那天起,他已經無法回頭。所以,他不能冒著天大的風險保她,他不能。
溫熱的液體一點點地浸潤他的胸口,那是她的血:“悅寧,我現在肯定很醜很醜,據說中了醒月花毒的人,都會死得很醜的。你不要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