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烈痕將手中大槍連挽數個槍花,曼聲吟道: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他將這句漢代無名氏所作的詩篇一口氣吟了出來,中間沒有半點結巴,聲音清越優雅,可比世上任何長年吟遊自得的風流秀士。
「好!」鄭絕塵和連鋒狂喜地一起長身而起,帶頭鼓起掌來。鄭絕塵更是喜不自禁地說:「十年了,真想不到我能夠再次聽到蕭兄吟詩作對。」連鋒連連點頭,看了彭無望一眼,朝他恭恭敬敬地拱手作禮。彭無望笑得合不攏嘴,擺擺手,以示不值一提之意。
蕭烈痕得到鼓勵,更加振奮,長槍垂直收於身前,身子高高竄起,雙臂一揚將銀槍高高舉起,直挺挺地拍在六藝賭坊主堂內的花崗石地麵之上,發出炸雷般的聲響。他的身子乘勢再次高高躍起,在空中連續八個轉折,銀槍仿佛奔雷閃電,在刹那間指向十六個不同方向,竟然一口氣刺出一十六槍。因為槍出得太快,圍觀眾人的眼中仍然殘留著剛才蕭烈痕出強的虛影,隻感到仿佛一時之間,蕭烈痕生出了十六雙臂膀,握著十六杆銀槍。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吟罷此詩,蕭烈痕身子宛如遊魚般滿場遊走,東刺一槍,西刺一槍,瞻之在前,忽焉其後,瞻之在左,忽焉其右,隻見滿屋銀濤翻滾,仿佛月光下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一潮高過一潮,堂中的溫度越升越高,令人生出身處紅爐烈火中的錯覺。
「青青河畔草,鬱鬱園中柳。
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
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
蕭烈痕這句詩剛念到一半,連鋒和鄭絕塵嚇得一起跳了起來,連聲道:「蕭兄三思,蕭兄三思。」原來這句詩的後兩句是:昔為娼家女,今為蕩子婦。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這兩句若是說出來,對梅鳳凰那是大大的不敬了。誰知那蕭烈痕槍式一轉,朗聲吟道:
「銀槍蕭氏郎,黃昏憑欄望。
殘陽化鳳羽,每日到西窗。
不得梧桐樹,相思幾欲狂。」
「好!說得好!」鄭絕塵,連鋒和彭無望聽得又驚又喜,一起撫掌讚道。
梅鳳凰看著蕭烈痕飛揚舞動的身影,隻感到仿佛沉浸在最深的美夢之中,如醉如癡,難以自拔,半晌不得一句言語。
蕭烈痕飛身四個幹淨利落的旋子結束了這套震驚天下的蕭氏一字旋槍,在場中丁字步穩穩站好,將銀槍往身邊一插,滿懷歡喜地朗聲道:「鳳凰,我全都變回來了。嫁給我吧。」
梅鳳凰捂住嘴,眼中盈滿了淚水,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場中一片寂靜,每個人都提心吊膽地看著她,仔細觀察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站在場子正中間的蕭烈痕更加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哆哆嗦嗦地等待著梅鳳凰的反應,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說:「鳳凰,妳看怎樣?」
梅鳳凰終於哭出聲來,顫聲道:「你終於變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她啜泣著衝出五行席,飛身撲到蕭烈痕的懷裏,大哭了起來。蕭烈痕熱淚橫流,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再也不願意鬆開。
「好!」鄭絕塵,洛鳴弦和趙一祥帶頭喊了起來,圍觀的數百賭客中也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嬉笑和叫好聲。彭無望和連鋒相視一笑,目光中都有說不出的欣慰之意。
在暗室裏看了很久的梅自在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地從暗門中走出來,連連揮手,大聲指揮道:「關門,清場,今天梅家有喜事,謝絕訪客。」
梅家的夥計連忙四麵八方地把留在賭坊中的客人送出門外,這個舉動引來一陣起哄和喧嘩之聲。梅自在來到彭無望等人麵前,抱歉地一一拱手道:「對不住各位,梅家五行席一向是我這個女兒執掌,我不好露麵,所以現在才出來,各位見諒。」他又來到仍然緊緊抱在一起的梅鳳凰和蕭烈痕麵前,撓著頭說:「女兒,女婿,好了,快鬆開,這麼沒規矩的!」
梅鳳凰和蕭烈痕這才紅著臉鬆開手,站到梅自在的兩側。彭無望,鄭絕塵和連鋒來到他的麵前,一起拱手道:「梅前輩,恭喜你有了一個槍法如神,心思敏銳的女婿。」
梅自在笑得合不攏嘴,道:「我這個女兒別看她潑辣,其實什麼事情都擺在心裏,不肯說出來。我到現在才明白她為什麼一直不肯嫁人。」
他看了看蕭烈痕,道:「女婿啊,你讓我女兒等了這麼久,這嫁妝......」
蕭烈痕連忙說:「泰山大人放心,我......我一定.....一定讓你滿意。」
梅鳳凰一皺眉,問道:「烈痕,你原來並沒有全好。」
這個時候彭無望連忙走上前笑道:「梅姑娘,妳不必擔心。蕭兄現在雖然隻有在練槍的時候才能沒有口吃,但是如果照此方法長期練習,不久之後就能夠言語自如。其實,我以前隻用了一年就治好了自己的口吃之症。如今蕭兄進步神速,又有姑娘的提點,相信一個月內就可以大功告成。」
梅鳳凰,鄭絕塵,梅自在這才知道原來是彭無望替蕭烈痕想到的治療之法。
梅鳳凰心中對彭無望更是敬重,一拉蕭烈痕的手,二人同時在他麵前跪下,她朗聲道:「彭少俠對我二人恩同再造,他日如有差遣,便是做牛做馬,也在所不辭。」蕭烈痕也由衷地說:「不錯,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彭無望連忙一左一右將二人摻起來,笑道:「你們早日完婚就是謝了我了。我隻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在我也就足以欣慰了。」說到這裏,他想到自己的心事,眼中一黯,輕輕歎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清脆的風鈴聲緩緩響起,四位相貌如花的嬌小女子小心地各捧著一副棋盤,盈盈走進六藝賭坊主堂之內。在她們身後,跟著一位黑衣白袍,身披白色披風的絕美女子。她身材高挑,麵容柔美,長發披肩,一縷秀發洋洋灑灑地蓋在麵前,將她左眼嚴嚴實實地擋住,在她的左手輕輕巧巧地握著一枚精致的風鈴。
「棋仙子梅雲雀!」連鋒和鄭絕塵同時驚訝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