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陽光變得越來越刺眼,迅速提升的熱力熾烤著柳儀君的心,她瞥一眼帶路的括機,冷峻的臉上居然淌下了汗珠,這個兩次以性命為她開路的男人,滾燙的深情甘願令她無法漠視,她這時才發現,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他一眼,此刻麵對他蒼茫的背影,腦中竟無法凝聚他的麵貌。

他們順利穿越了一道道宮門,眼前隻剩下那最後一道阻隔,自由,解脫,正微笑著向她招手,但,為何她的心依然揪緊?還有什麼放不下嗎?

這關住她的城,早已非趙氏擁有,如今的一磚一瓦,雖然麵貌依舊,可上頭鐫刻的卻已經他姓,曾經的記憶不複在,曆史將洗去所有痕跡,包括微不足道的柳儀君。最後的宮門近在眼前,走出這道高牆,世間便沒有柳儀君,她隻是一介平凡的庶民。

距離還有幾十步遙,括機已經舉起腰牌,示意開門放行,守衛乖乖授命,正在此時,一道冷箭直射大門上,眾人皆驚,紛紛回頭張望,隻見一支百人衛隊直挺挺逼來,烽火台上狼煙速起,才欲開啟的城門迅速重又關上。

柳儀君大驚,冷汗淋漓,隻見括機急轉身,深看她一眼,似有無盡情意未了,眼中流露的痛苦令她心慌。

“不要…”

她話音未落,卻已見括機揮刀衝向了城門守衛,霎時,廝殺聲灌耳,血光飛濺,身後追兵喊聲震天,直衝他們而來,柳儀君驚恐,雙腳早已麻木,若不是楊亦寒緊急將她拉開,她早已葬身飛箭之下。

城門守衛不敵殺氣騰騰的括機,數回砍殺後,無一幸免,眼看身後追兵將至,括機顧不得箭傷流血的傷口,單憑一人之力艱難地打開厚重的城門,大吼道:“快帶她走!”

楊亦寒不顧一切拉起虛弱的柳儀君奮力奔向城門,身後的飛箭忽然停止了,柳儀君感應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向他們湧來,才一回頭,猛見一支利箭已朝自己眉心直逼過來,她倒抽一口冷氣,腦子完全被恐懼占據,千鈞一發,括機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住了這致命的一箭。

熱熱的鮮血噴灑到臉上,括機近在咫尺的臉,展開一抹痛苦又幸福的笑顏,那一箭正中他心口,柳儀君驚恐地盯著他滿是血跡的臉,艱難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聲音。

“走!”

他將她往外推,她卻抓住了他衣服,定定地站著不動,眼中盈滿無聲的淚水,越過他肩頭,視線落在手舉長弓的耶律無忌,恨意像千萬道利箭射向他,從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今天,他耶律無忌終於令她做到了。

背叛就注定要死!這個道理身為死衛,再清楚不過,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不怨天也不怨地,命是自己的,該怎麼把握,也全由自己掌控。能為她死,是他今生最大的犒賞,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選擇,他依然會這麼做,並且毫不猶豫!

“女為悅己者榮,士為知己者死,括機甘願為你赴黃泉!”說完,拔出刺入心窩的箭矢,鮮血頓時如注般湧出,括機一聲長嘯轟然倒地。

看著一切,淚水滑落美麗的臉龐,她深吸口氣,道:“照顧好素素。”

說完,將楊亦寒推出城門外。

眼見城門再次合上,楊亦寒知道,再也不能阻止什麼,所有的紛紛擾擾,恩恩怨怨,終究會有個了結,或許他們等待的時刻終於來到,如果上天仁厚,必然不會令事情再繼續錯下去。

一身粗布衣的中性裝扮,依然難掩她風華絕代,柳儀君筆直地站在括機倒下的地方,昂著頭,這一刻天地甘為她臣下,耶律無忌丟開弓箭,緩緩迎向他的女神,每跨出一步,距離就更近一步,然而,他卻感覺她越來越遙遠。

終於走完了相隔彼此的區區幾十步路,幽深的目光鎖定眼前的每一寸美麗,他的七情六欲被這個女人統統挖盡,沒有她,此生怕會平淡無味地想死。

“我的王國,你怎麼可能逃得出去。”些許輕微的譏笑爬上嘴角,令他的俊美更添一層詭異,多了一份可怕。

柳儀君紋絲不動地看住他,含恨的目光一直投進他心裏。

“你的掠奪,毀了多少人?多少人死於非命?這筆血債該如何清還?”

她的質問對耶律無忌來說,根本無關痛癢,他甚至不打算多看一眼倒下的括機,冷酷無情的人才有資格坐穩霸主的位子,這也是他用無數傷痛和鮮血換回的真理!然而,他所經曆的種種殘酷,都不需要再多一個局外的她共同背負了,他一人足以!

加深唇邊的譏笑,他摘下綰住她滿頭青絲的帽子,看一頭瀑布傾瀉直下,美麗無邊。掬起一縷發絲,放到鼻邊輕嗅,隱約的幽香令他流露出滿足,陶醉閉上的褐眸再度張開時,卻布滿了淡淡的憂傷。

柳儀君微微一怔,懷疑起自己所感受到的,他的所謂,哀傷!

“死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生存於世才是最可怕的,那些人如果能借由死獲得解脫,何嚐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