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彤關便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嘩啦啦地接連掉落下來，城牆上的漆磚浸了水，紅得深鬱。天色陰沉得可怕，曉光遲遲不露半點影跡。餘易一襲深色長衫立在城牆上，衣袖裏灌滿了風，被吹得一鼓一鼓的，像是湧動的浪潮。
“譽叔，留下的人都安排好了。”年輕的李小將軍站到他身後。
“澤成，你看這天。”餘易抬起手指著頭頂鉛灰色的天空，李澤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成不變的深灰色嚴嚴實實地籠罩著，沉重得仿佛壓在人的心頭。
“嗬，還真是應景。”餘易扯動嘴角露出一個不明意味的僵硬笑容。
關外駐紮的殷熾軍營內，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武將模樣的人在陣前喊：“踏平大欒！”
“踏平大欒！”“踏平大欒！”殷熾大軍中爆發出驚人的呐喊，殷熾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大欒的貪欲。
千百裏外，清安騎在馬上遠遠看著彤關的方向，眉頭皺得死緊，眼裏盛著掩不住的憂慮之色。要在彤關陷落之前趕到是不可能的了，清安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也明白彤關處餘易的艱難支撐，卻還是忍不住酸楚沁了心肺。李近年恰巧策馬在清安身側，伸手輕拍了拍她的頭頂，手上因常年握刀生出的硬繭有點硌人。
“殺！”彤關城外，墨柯一馬當先衝出去，馬蹄下濺起揚沙，身後將士們烏壓壓得一片緊跟著衝向城門。
“放箭！”城牆上一排排大欒兵士架起弓箭，接連不斷的箭幕混著雨水從空中落下來，射殺傷亡了一部分殷熾將士，而城門處卻毫無動靜，竟沒有一兵一卒出門迎擊殷熾。
這是要死守了嗎？墨柯與餘易對戰數日，深知餘易心思複雜，心下疑慮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暗自提防著後招。不多時墨柯的懷疑便得到了驗證，城牆上的箭幕並沒有意料中的猛烈，殷熾大軍並沒有損耗許多便順利突破了那座百年屹立不倒的城池。
然而當墨柯親眼目睹城牆上的情形時，一腳踹開身邊來通報消息的兵士，直氣得臉色發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隻見那城牆上僅有數十具大欒兵士的屍體，剩下的竟都是些夾雜在其中的木人，那些木人做得並不精巧，但也足夠在暴雨天氣升起來的煙霧中騙過殷熾軍隊了。
“將軍，城內已經探查完畢，彤關城內已是空無一人。”
墨柯強壓下怒火，問道：“那可有其他異常？可有堆積火油？”
“回稟將軍，城內並無堆積火油幹柴之類的東西。”
“哼！蘇譽這是棄城而逃了？”墨柯絲毫不敢放下心來，吩咐道：“傳令下去，先在城內暫做休整，不要進入房屋內休息，在空曠處紮營生火。”說罷，召了手下幾個副將一同商議留守彤關的事情去了。殷熾軍士們也明白過來此次彤關一戰不像表麵那麼簡單，有序地在街道廣場等處紮營生火燒飯，直到有人吃了做的飯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之後軍隊中激起一陣慌亂。
“全軍都是在一處水井取用的水嗎？”墨柯手下的一個副將問道。
“回稟將軍，全軍的取水點分散在城內，足有數十處。”傳令的兵士被前方墨柯身上的戾氣懾得渾身發抖，戰戰兢兢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