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關之處本就是勉強支撐,戰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愈來愈緊張了。若不是彤關外氣候惡劣又位置險惡,易守難攻,餘易總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決計堅守不到這個時候。經曆了多日惡戰苦熬,又兼之殷熾將領墨柯對戰時好突襲,彤關處將士均身心俱疲。
昨天深夜裏兩軍才交過戰,今日白白天裏殷熾是不會再次進犯了,餘易從案幾上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掀開帳門走出了營帳。關外剛下過雨,此時的空氣裏帶著濕氣,餘易深吸了口氣,背著手四處踱步,沿途隨處可見癱躺著的傷兵殘將,看見護國大將軍忙要掙紮著起來。餘易擺手讓他們躺回去別管自己,又問了隨行軍醫大致情況,得到的結果果然不出意外。餘易在無人處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前幾日肩上的一處重傷受了風有些發疼,餘易按了按傷口,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想到哪去了。
這幾日殷熾的攻勢明顯減緩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最慘烈的一戰已經躲在陰影裏醞釀得差不多了。昨日午後,戚長歌進了餘易的營帳,兩人不知道商議了什麼,連晚飯都錯過了,直到天都黑透了戚長歌才若有所思地從營帳裏出來。
餘易在戚長歌出帳門時提醒道:“殿下請務必仔細思量,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善人做的事。”
彤關處的天空瓦藍瓦藍的,雲都飄遠了的時候就像一塊平整的澄澈水晶,壯美又安寧。而在這樣的一片天空下,土地裏卻浸滿了從古自今許許多多將士的血液,夜裏關外吹來的風像是漆黑泥土裏無數枯骨的呻吟。
這時候崇州城裏因為距離彤關一帶十分遙遠,還幾乎沒受到戰事的影響,隻是偶爾有從西南方向來的旅人,在酒樓裏被簇擁著大談西南的慘烈戰事。
“照你這麼說,彤關是快要守不住了?”一個尖利的聲音在人群中突然拔高。
那旅人受了詰問高聲回道:“那彤關裏如今不過是些傷兵,如何能抵擋殷熾雄師數萬!”
“你休要胡說!彤關可是蘇大將軍守著的,豈會打不過殷熾人!”
“就是,當初蘇大將軍班師回朝我碰巧看了一眼,那英姿,說是神人也不為過!”
背著行囊的旅人被氣得滿臉通紅,叫道:“你們不信就算了!蘇譽他厲害又如何,難不成他一個人能擋得住數萬殷熾人?”推開旁邊反駁著的人快步出了酒肆。
酒肆裏一個不甚明亮的角落裏,一個醉鬼趴在桌子上打呼嚕,聽見剛才幾個人爭論時似乎突然動了動。櫃台處打著算盤的玲娘刻意看了看這個方向,欲言又止。
距離彤關不遠的康鎮上,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側耳仔細聽甚至能聽見彤關處戰場上的喊殺聲,空氣中似乎混雜著鮮血和鐵器的冷硬氣息。一隻看上去不大的虎紋花貓慢悠悠地踱著步子繞過街道旁人們逃難時遺棄的行李,尾巴在身後自然地晃動。一個勁裝女子踩著紛亂的腳印和車轍痕跡走過來,在花貓麵前停下來,不顧那花貓警惕的眼神把它抱了起來,撫了撫它身上柔軟的毛發。楚延抱著那隻花貓沿著街道向彤關方向走去,係了穗子的配劍一晃一晃地懸在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