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雨從天空中傾瀉下來,四處起了霧。城門處一個著紅裙的身影撐著傘從遠處款款走來,油紙傘上印著的芍藥花鮮豔欲滴。
“姑娘,大雨天還出城啊?”守在門口的老兵問了一句。
“我約了人在城外呢,下雨了也得去告訴一聲呀。”傘下的女子的聲音軟軟糯糯的。
“哈哈,是情郎吧?”
那傘下女子掩嘴笑了幾聲,似乎是不好意思了,加快了腳步向城外走去。那女子出了城,走出幾百米左右才扔開傘,從衣襟裏拽出硌著背的長刀掛在腰間,那模樣儼然是換裝後的清安。
而另一邊,幾個黑衣人緊追著那匹馬,那馬被紮得疼了,到處瘋跑,他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把它堵在城外,這才看見馬上空空如也。“該死,快回城!”其中一個黑衣人罵了一聲,大概是領頭的,雙腿一夾,率先向城內衝去,到城門口的時候又叫了守在城門的下屬來問話。
“剛剛有人出城門嗎?”
“隻有個柔柔弱弱的紅裙女子出去,並沒有帶著長刀。”下屬恭敬地回答。
“你以為她會明晃晃地把刀掛在腰間嗎?”那領頭人忍不住一腳踹了過去。雖然有七八分確定清安已經出城了,黑衣人還是一麵給周圍城鎮裏的人送了消息去,一麵把城裏徹底翻了一遍才罷休。
再說清安混出了城,跑了一段路程後找到了一個破廟,四周查探了一番後才躲進去避雨。那破廟裏大概是已經廢棄許久了,廟門破爛得不成樣子,正中間的佛像側倒著,灰蒙蒙的看不出顏色,上麵還掛著幾張蜘蛛網,角落處堆著一堆淩亂地茅草,大概是以前在這裏借宿的人堆的。
清安靠著茅草堆坐下,終於扒下身上的殷紅長裙,露出裏麵的深色短衣來。一陣穿堂風從破門吹進來,清安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不禁皺眉看著身上濕透的衣服。清安正想著等雨小些了便出去找些幹柴來生火,突然聽見佛像處傳出些聲響,一瞬間全身緊繃,手按在刀柄上,略弓著身朝那邊靠過去。
佛像後方才發出聲響後便沒了動靜,清安一邊側耳聽著,一邊小心地緩慢接近。在清安快到佛像麵前的時候,那佛像後又發出聲響,聽上去竟像是人聲。清安閃身飛掠,轉眼已翻身到佛像後麵,同時長刀也從刀鞘裏“唰”地抽出來,擋在身前,刀身閃過一道寒芒。
“乖,不哭不哭。”隻見那佛像後側躺著穿著儒衫的年青男子,此時似乎正睡得香甜,口裏還含著囈語。
清安進廟時便查探過,並未發現佛像後有人,此時眼裏看著這儒衫男子,又感覺他呼吸實在薄弱得不像活人,料想他便是這樣被漏掉的。清安盤腿在一邊坐下,橫刀放在身前,並不放鬆警惕。一時破廟裏十分寂靜,隻有那男子不時地說著夢話,清安聽著似乎是在哄著一個哭鬧個不停的孩子,過了一會就皺起了眉,看起來極其痛苦。清安不禁想,沒有哄好孩子也不至於這麼痛苦吧?
見那男子眉頭越皺越緊,似乎陷入了夢魘,清安本著做好事的心裏用刀尖拍了拍那男子的臉。刀尖上的寒意刺得那人一個激靈,果然轉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對著自己的刀尖和舉著刀麵無表情的清安,有些愣怔。
“你夢魘了。”清安淡淡地說了一句,把刀收回來,不是她不夠小心,隻是直覺篤定地告訴她眼前的人大概不會對她造成傷害。
儒衫男子見清安收回刀,也放鬆下來,整了整衣服,衝清安友好地笑笑,道:“在下姓林,名檜,有幸與姑娘造就這破廟緣。”
“我叫清安,姓餘。”清安回應一句,覺得這人實在是沒有惡意,便把頭側到一邊開始閉目養神。而那林檜卻不放過她,在旁邊繼續說話。
“這破廟緣雖有失雅致,卻也算是不小的緣分了。”林檜不知道從那抽出把紙扇,有一下每一下地拍著掌心,“話本中在躲雨中相識的才子佳人也是不少啊。”
清安嫌他聒噪,睜眼掃了他一眼問道:“你因什麼陷入夢魘?”
林檜頓時噤聲,想到先前睡夢中囈語都被清安聽了去,不由在心裏長歎一聲,真是好長時間都沒有像這樣失態了。清安見林檜不再說話,便再閉上眼睛側過臉去了,林檜靠著佛像眼睛低垂著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