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中國海寧之明末清初思想家——陳確(2 / 3)

  讀書人正好學道;不讀書人益不可不學道,不然,則鮮有能保其身者。貧士正好學道;富人益不可不學道,不然,則鮮有能保其富者。(《瞽言一》,《陳確集》下冊,頁430-1。)

  《中庸》卒章,歸之闇然潛伏,其味深長。學者能臻此境,終身受用不盡。(《辰夏雜言》,《陳確集》下冊,頁419。)

  可見,乾初為自己能走到道學上來,很感慶幸。

  由於乾初之學淵源於蕺山,他在生命存在上所得力者在道學,所以今日衡定其思想就不能遺卻這個大頭腦,將其講成“聖學”的對立麵。

  乾初之學非明清之際以經世致用為主腦的“實學”[8]。乾初不是不要經世致用,不求實理實益,隻是他堅持認為,要將這些建立在心性和道德的基礎之上,不以“經濟”為首出。他說:

  略欠切實,便是不誠,便是虛浮之學。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隻爭切實不切實耳。顧弟所為切實之學,與今世俗之所謂切實又相燕越,惟真誌於學者自能辨之。(《與吳裒仲書》,《陳確集》上冊,頁117。)

  在《與吳仲木書》中言之益明:

  前者山樓之會,闇兄(引按:屠闇伯)昌言,謂“士人立身,一道德,二經濟,三文章”。本末井井,當時莫不聳聽。於弟之臆見,則隻是一事,未嚐有三,必欲離之,則後二者皆病。今之學者,競言經濟,適長機偽,無益雄圖;即或幸而集事,而蹶不旋踵,可為懲戒,未可便相稱道也。

  《學》、《庸》二書,純言經濟,而世不察,謂是言道之文,真可啞然一笑。(引按:乾初此書作於順治九年壬辰,尚未開始排《大學》。)若隻欲立苟且之功,擅風華之譽,則惟其所尚;必欲建不拔之業,垂不朽之文,舍道德奚恃哉!(《陳確集》上冊,頁74。)

  乾初這些看法正是宋明儒的觀點,與“實學”異趣。

  乾初之代表作《大學辨》,表麵看似乎類於考據學性質的著作,其實並非如此。《大學辨》用了一些考據學方法,與當時學界的“辨偽”之風或許也有一定關係。但是,用他自己的話說,其用意在“琢磨程朱,光複孔孟”[9],其性質類於孟子之“好辯”。乾初是反對一般學者的泛泛考辨之事的。他說:“儒者果有意窮理盡性之學,而將究所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功也者,舍吾本心之良,又複何所致其力哉!舍之,則博是徒博,學是偽學,而凡所謂問、思、辨、行者,亦無之而非偽也。”[11]。還說:“今之士者,但知以讀書為學,深可痛也。舉子之學,則攻時藝;博士之學,則窮經史,搜百家言;君子之學,則躬仁義。仁義修,雖聾瞽不失為君子;不修,雖破萬卷不失為小人。”[12]他辨《大學》,不是出於對“辨偽”本身有興趣:“使大學經傳於聖教之晦明絕續無大關係,書雖偽,確必不敢爭,爭之亦不至如此其力矣。”

  由於乾初之辨《大學》,其背後動力是“為往聖繼絕學”之道德衝動,而非知性上的好奇;其斷《大學》為“偽”,所依據的主要是他心目中的“聖學”“偽學”之判,隻是輔助性地用了文獻考辨方法;其目的是“衛道”,而非成就“科學研究”;是以“聖學”的守護人的姿態而從事者,而非以客觀而嚴密的學者態度從事者,所以性質上不宜歸諸考據學。

  有學者視乾初為唯物主義思想家,其主要依據是乾初對堪輿家言的批駁和對宋儒本體之性之說的非難。本文認為,給乾初思想作這樣的定性未必妥當。在攻伐堪輿家言時,乾初有一些“形魄既痿,即同溝斷”之類的說法[16],的確類似唯物之說。但究竟言之,乾初的立足點還是儒家“安土敦仁”、“夭壽不貳”的仁義之道。限於篇幅,對此不作詳論,這裏隻指出兩點,即可明乾初論葬所依據的不是唯物之說。

  第一,乾初相信葬師罪大惡極,必遭天譴。他說:“凡百葬師,天罰必重,非及身流落,則子孫滅絕,萬無一全。”說:“葬師必無後,曆有明驗。此損地傷稼,分離人骨肉,而重其罰也。苟反是而行之,必有百世之慶。”說:“至於葬師,雖百千萬億中,未有能善其後者。此百千萬億中,豈無一人明通誠愨,洞陰陽而盡忠計者,而天胡罰之若此之必也?蓋居心雖淨,而操術已乖,信妖人之偽書,廢族葬之良法,以無為有,以是為非,隔絕天倫,廣廢耕地,下亂人紀,上幹天刑,理之必然,何足深怪!”可見,乾初並不否認冥冥之中有上帝般的存在在無聲無臭地主持著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