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也暈船了,吐了,我叫她到隔壁艙房去了,你別費神了。”盛向東柔聲地。
“給我講個故事吧。”說了又笑,盛向東會有故事可講嗎?這個人除了戰爭和陰謀,其餘是乏善可陳的。
盛向東臉上有一抹可疑的赭色,清了清喉嚨,“笑什麼?故事隨口就有,就說今天淩晨的事情,嗯…你知道嗎,我從來沒看見向西如此憤怒,佟軍是被南方政府煽動的,他一心想疆場馳騁,有不小的野心,不滿向西懦弱,不滿向西隻愛美人不愛江山,他不甘心隻作個商人,蠢男人,鼠目寸光,向西誌不在兵營,自有他的江山和天地,算他還未安全泯滅良心,向西沒有殺他。”盛向東的臉上顯示著殺氣,“我看在孩子要出世的份上,先留他一條命,那個女人也說不要沾血腥。”
“南方,不是要易幟統一了嗎?怎麼還…”
“哼哼,我盛向東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千古罪人我是不當的,外敵當前,我就順水推舟了,南方人,都是軟蛋…不講信義..”
張王氏哼了一聲。
“你講信義嗎?”韓紫好笑地,這個男人絕對不是省油的燈,怕是做了什麼讓南方軍政府也趟入渾水,也想來劫持她,“如果…你會就範嗎?”
“沒有如果,”他粗聲打斷她,緊緊握著她的手,“我不會讓它發生。我占了新蒙二地,是從俄國人手中收複的,他們想占現成的,又怕我做大,老子本來就比他們強,我不僅把所有黃金和白銀運走,還訛了他們三千萬大洋。紫兒,沒有江山,我拿什麼來守護你和孩子。”
“所以你是梟雄,不是豪傑。”盛向東會是個隨便放棄權柄的男人嗎?他那麼強勢,肯居於人下麽?他是從來都不按理出牌,譬如現在,他扔下所有的一切,執意要陪著她生孩子。
被這樣一個瘋狂的男人愛著,不知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
“你是我的美人,可我不是霸王,是霸主。”他狂傲地。
“我和你好像還是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說如此長的話。”韓紫輕笑。
“紫兒,別緊緊守著你的心,分點給你的男人不過分,何況…”他霸氣地吻上她的臉,“你不是完全無動於衷吧?回答我。”
韓紫才張嘴,瞬間覺得一陣劇烈的疼痛襲向全身,似乎要把她拗成兩半,她□□出來。
“不許痛,快回答我。”盛向東低吼。
“讓開,她的宮門全開了,秋姑,”張王氏毫不客氣地推開他,她喚著秋誌鴻,“預備,別慌,我接生過好多人,紫姑是順產,不礙事,紫姑,忍著,用力,深呼吸,用力,你們也是。”張王氏指揮著三人,最後一句是對著臉色微變的秋誌鴻和盛向東。
“你還沒回答我!?”盛向東挫敗地,臭小子,你也搗亂,他獰惡地想,出來就等著挨揍。
“看見頭了,用力,再用力。”
這個上午過得如此漫長,韓紫已經抑止不住,尖叫著,盛向東越來越焦慮,再危急的戰事他都是從容的,而現在,他幾乎有些恐懼了,他不停地擦拭著她頭上的汗,覺得自己渾身都濕透了。
“好了,是個小子,臭小子,閉著眼睛,不肯哭。”張王氏把一團濡濕掛著血漬的嬰孩交到他手中,“頭朝下,揍他一屁股。”
盛向東下意識地接過,一掌拍下。
“哇”小嬰孩大聲地哭叫起來,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又憤怒又響亮。
盛向東這才回神,立時手腳僵硬,張王氏抿著嘴樂了,“有點想當爹了。”接過嬰孩,拿柔布包上。
盛向東覺得腿有些發軟,低頭看韓紫,微微地笑著,他敬畏地看著她,“老天,你真厲害。”
“四月裏濟州該是鶯飛草長了吧,該是寫生的好季節了。”韓紫艱難卻是柔和地說了一句,閉上眼睛睡了。
盛向東狂喜,石化,“不行,打仗呢…”
“噤聲,她累了。”張王氏低聲嗬斥。
盛向東立即閉嘴,罕見地沒有回瞪,眼裏充滿了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的愛憐和溫存,他的小紫花阿,終於為他綻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