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姊,”韓紫頓了一下,“有什麼消息嗎?”
秋誌鴻似笑非笑地:“我的姑奶奶,你終於開金口啦。”
巴黎的鄉村木屋裏,沒有那麼拘束,秋誌鴻是活潑的。
韓紫微赫,“你的神情都很輕鬆,我想沒有什麼大事吧。”秋姊隔三差五的出門,是向盛向西說她的情況,和國內的聯絡是斷不了的。
“三個月了,小姐,你一聲都不吭,我都編不下去了。”先生還摁耐得住嗎?
南北終於又開戰,南少和北少被捋奪軍職後,都跑到了南邊,愚蠢的少爺們,不是先生手下留情,嚴密監視下還能讓他們跑出去?人人都說先生冷血無情,前朝的雍正帝都難敵,可是對對手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先生因為顧念了一份骨肉,戰場上又增添了多少白骨!那些說話的人有了機會,不都是同樣下死手,何曾有慈悲?到了法國,她和西少掃除了兩組障礙,也搬了兩次家,她秋誌鴻什麼時候做過這麼憋屈的事情,到處躲?她瞄了一眼韓紫已藏不住的肚子,苦笑,認了。
韓紫低頭一笑,走出門去。
“怎麼賭氣了?”秋誌鴻尾隨著她,“好好,戰事挺吃緊的,不過我軍大勝,南方那邊起了內訌,現在正是好時機。”
法國的報紙也時常有國內的報道,雖然是亂像叢生,到底是東方大國,引人關注,一段時間下來,韓紫也略看得懂一些了,“不是說他的兩個弟弟投靠了南方?”
“難得喔,小姐,你早告訴我,我也好回話,嘻嘻,你放心,那二位少爺,狗改不了□□,無用的人到了那裏都惹人厭,現在沒人踩他們。”`
巴黎,徐誌摩在《巴黎的鱗爪》寫道:咳巴黎!到過巴黎的一定不會再稀罕天堂;嚐過巴黎的,老實說,連地獄都不想去了。整個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鴨絨的墊褥,襯得你通體舒泰,硬骨頭都給熏酥了的-有時許太熱一些。
最後一句實在不假,她的身子,在秋天的時分了還是熱。
院子裏左右是兩塊草地,上麵隨便放著兩三塊石頭,一些花草羅列,幾株枝幹蟠曲的大樹,其中有寬厚的枝椏蜿蜒下地,是自然天成的坐墩,藏在樹蔭下,是很好的納涼處。
秋姊提著水壺輕捷地揮動,水珠向四麵噴灑,草滋潤著,開始一天幼嫩的綠色。
寶藍色的身影,敏捷地來回,長長的裙裾勾勒得身姿苗條又勻稱,韓紫看著,突然想到了貓,秋姊正如一隻柔軟的貓兒,不禁笑了。
秋誌鴻側頭,正好看見韓紫的笑意。
除了頭幾天,小姐牽掛著乳母悒鬱不樂,後來收到了信函,眉尖才舒緩開來,二個月前她們搬到此地,安頓下來,小姐的心情慢慢地放開,和自己的相處也日漸親密。
陽光透過樹枝斑駁地照在韓紫的臉上,她側著頭看書,臉上非常恬靜,她的雙頰白中透著微紅,唇邊淺淺的有笑意,秋誌鴻低頭看著手中的嬌豔的花蕾,水珠在瓣間滾動,是了,小姐就像是這花兒一般,盛開著,盛開在他的心坎上。
想起他,秋誌鴻黯然了,不覺淚水滴了下去。
“秋姊,怎麼了?”
秋誌鴻站起來,碰上韓紫關切的目光。
“出了什麼事嗎?”韓紫驚詫,有什麼事情能讓堅強的秋姊傷心落淚。
“小姐,你知道嗎,先生真是愛慘你了。”秋誌鴻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抹去淚水:“二個月前,寄了第一張檢孕單到韶關,先生夜行百裏,從前線回去,就為了親眼看過才放心,結果在返回前線的途中出了車禍,差一點就壓斷了腿。”
韓紫靜靜地聽著。
“雖然沒什麼大礙,可是,太累了,身上舊傷沒有痊愈,發了好幾天的高熱。”
她被妥帖地照顧著,卻又是自在地生活,沒有被監視的感覺,她全明白的,秋姊是如何的用心,想到用心二字,秋姊的淚水,韓紫一怔,握住秋誌鴻的手,“對不起,秋姊,讓你受累了。”
“你不問他,跟我說對不起幹什麼。小姐,你既然已經生養了孩子,那麼,就請你好好地愛他們,孩子,還有父親。”
“秋姊,你愛他!?”韓紫脫口而出,“深深地愛著,是嗎?所以你心疼著他。”
秋誌鴻苦笑,“你果然是畫家,善與捕捉,是,”她望向遙遠的天空,“東少,玉樹臨風,儒雅英俊,果敢堅毅,天下沒有幾個女子不愛慕的。”她黯然失色,“可是,我不能說,也不敢說,做他的屬下能追隨在左右,做他侍寢的女人,很快就會消失。”
用情竟已如此,韓紫歉然:“對不起,秋姊,我不應該…”
“不要說抱歉,他愛你,沒有錯,也不是你的錯。說出來,心裏輕鬆多了,現在,我很好啊,能守護著他愛的人,和孩子,他非常信任我,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秋誌鴻爽朗地一笑,“好了。”她提著水壺,“沒水了。”輕快地轉身,垂下眼睛,掩住滿心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