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謙自打亥時酒醒之後便坐臥難安，原本絕對算得上妥妥當當的計劃就讓幾壇青泥燒春給攪合成了現在的局麵，這場酒喝得會讓莊謙打從心眼兒裏都生出了要戒酒的念頭。
放著這些不提，長福這邊來報說寧府掌家主母李大娘托人捎來了口信兒，讓他擇日去“鼎湘園”一敘，這寧府的李氏大娘之前對他這個商號小掌櫃的一向不怎麼在意，現在突然變得如此客套，定是對方有什麼打算，這樣看來，同寧府寒小爺沾上邊兒，事情就開始變得不那麼簡單了。莊謙本無意牽扯其中，初衷無非隻是打算背靠大樹好乘涼，做買賣總得上下打通關係確保每個地方都能有仰仗才能暢行無阻，但若是牽扯進這些門閥世家裏的明爭暗鬥，隻會是給自己平添煩惱……這樣考慮，事情得慢慢掂量著來了。
掌事主母李氏那兒現如今也對自己這般客氣，這人不能得罪更不知底細，考慮周全才是關鍵，不過眼前更要緊的事兒卻是跟自己喝酒的這位寧家新晉小爺，雖說長福信誓旦旦肯定白日裏自己沒有失言，加上那個寧小爺也吃醉了酒，可他這心裏邊兒怎麼都覺得不太踏實，總歸覺得自己棋差一招有所漏洞，生意人的直覺，莊謙從來都是信自己的。
“這位姐姐，行行好通融一下吧，咱們掌櫃的就是想拜見下寧小爺。”
長福在角門口立著，陪著笑臉求寧府裏的丫頭給傳話求見寧寒。丫鬟年紀雖然不大，但畢竟也是寧府裏邊做事兒的，每天要是都允了這些個敲門求入府的她們還不得被主子們罵死。長福跟著莊謙在通瑞裏邊來來往往的時間久了自然也知道暗下裏的規矩：大神好請，小鬼難送，一邊兒諂笑著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年幼的丫頭“姐姐長，姐姐短”叫著，一邊往她手裏遞東西，結果卻惹得這小丫鬟火大了起來。
“你這人怎麼還是個潑皮賴子啊，都說了小爺出府去了，人都不在府裏，讓人去哪兒傳話去啊？”丫鬟這會兒氣得滿臉漲紅，聲音也不自覺高了起來，“再不走，就喊人了哈，咱們寧府可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
“好好好，走，馬上走，走還不行麼……”
碰了一鼻子灰的長福回到東市通瑞的商鋪裏，向莊謙稟細細稟報一番，惹得莊謙在通瑞裏邊又是一陣焦躁不安，卻依然是毫無頭緒。
寧寒在“歲寒春舞”裏邊躲清靜，順便琢磨琢磨日後若是打算也效仿通瑞做消息傳遞，事情該怎麼謀劃，這個想法自打出現那一刻起，寧寒就興奮地根本停不下來，這尼瑪太刺激了啊，如果大唐要是有報紙，題目她都想好了——不想當總裁的廚子不是好間諜。
通瑞能夠做起販賣情報的活計完全是因為各地分號眾多，加上往來各部族的商隊絡繹不絕，不過這種便捷裏麵包藏的風險也不少：第一，通瑞所能接觸到的信息來源都是商隊帶來的，可靠性姑且不說，單就說時效性基本很難有所保證，等信兒送到了，也多半是隻能當當“事後諸葛”；第二，通瑞的觸手雖說遍布廣泛，但是卻無法辨別消息來源準確與否。真偽性沒有保證，行號裏的夥計人手也不夠去處理大量的信息，換句話說，通瑞的消息隻可能依傍自身利益需要挑揀著有利可圖的來收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通瑞的客戶最多也就是普通的商家大戶，幫他們打聽些彼此之間拿不上台麵的一些消息，絕對夠不上坊市裏傳聞的說通瑞能夠得到突厥那樣大部族的庇護之類的說法，若真如此，別說暗地裏靠打探小道消息牟利斂財了，估計通瑞這塊招牌連同全部人等早就讓吏部連鍋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