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侂胄被暗殺,軍政大權全歸楊後、史彌遠所操縱。嘉定元年(公元1208年),投降派完全遵照金朝的無理要求,把韓侂胄的頭割下送去,並且全部接受金朝提出的條件簽訂了‘嘉定和議’:增歲幣為三十萬,犒師銀(賠款)三百萬兩,金軍自侵占地撤回。南宋又一次屈膝降金,算是完成了‘和議’。當時太商人作詩諷刺說:‘自古和戎有大權,未聞函首可安邊。生靈肝腦空塗地,祖父冤仇共戴天。晁錯已誅終叛漢,於期未遣尚存燕。廟堂自謂萬全策,卻恐防邊未必然。’一場轟轟烈烈的‘開禧北伐’就以這樣令人心寒的結局收場了。其實,當時的金朝已處於‘必亂必亡’前夕,隻不過是借南宋統治集團的軟弱和內部矛盾,實施威脅訛詐而已。金主曾喜曰:‘除掉了韓侂胄之流,金不足憂也?’如果能如韓侂胄所願,將北伐堅持到底,打敗金朝是有可能的。
從表麵上看,韓侂胄是被史彌遠和夏震等人‘矯詔’枉殺的,事實上,寧宗皇帝是默許了這件事的,從事後沒有追究史彌遠的責任反而加以重用,便可得到證明。所以,韓侂胄之被殺,事實上是皇上默許、史彌遠與夏震動手、滿朝文武大臣坐視並樂見其成的事件。這一事件表明,當時,主張對金妥協、維持‘和平’現狀,所謂‘不統、不獨、不武’的政治力量在朝野上下占據主流。南宋一朝,自高宗起,就沒有出現過雄才大略的皇帝,沒有一個皇帝真正懷有抗金的理想並有實現這種理想的實際才幹,總的來說,曆任皇帝本心上都是安於這種南北割據的現狀,想在屈辱中過太平日子。這種思想指導之下,朝中主張維持現狀和平的文官和武將便占了大多數,這些人不想打仗,又想要錢,所以,借口準備北伐或邊境防禦向朝廷伸手要官要錢,但又借口戰爭準備沒有做好,遲遲不真正付諸行動,在前線的將領,往往與金軍將領暗通款曲,共同維持這種和平的現狀。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宋金兩國實際上共同造就這麼一個口頭上備戰、事實上避戰的政治生態。一旦到了真正開戰,就一定會出現韓侂胄在‘開禧北伐’時遇到的無人聽從指揮、前線將領互相拆台扯皮、甚至投敵叛國的情景(當年,張浚北伐也是如此失敗的)。後來有些人將韓侂胄的北伐失敗歸因於準備不充分便草草出兵所致,這實在是對當時的政治生態缺乏深刻的了解,以當時的官員和將領的心態,是無論花多少時間、投入多少錢都做不好北伐準備的,隻能越準備越糟,越準備敗得越慘。
韓侂骨之死證明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南宋當時從上到下,從皇帝、官員到士兵、百姓,絕大多數人是想過安穩日子的(哪怕是屈辱的做兒皇帝的安穩日子),即南宋的官民人等絕大多數是主和派、投降派,隻有少數人是主戰派。朝野上下,全國官民是痛恨主戰派的,因為這些人破壞了他們寧靜安生的快活日子,將他們推進了戰火之中,所以,殺掉韓侂胄(或放逐張浚)之流的主張,反映了大多數人的心聲,盡管有少數人支持張浚、韓侂胄等,但成不了氣候,反而遭受冷遇和打壓。
對韓侂胄的處理深刻地反映出南宋皇帝和主要官員的怯懦、卑劣和邪惡。本來金國內部也是矛盾重重,他們提出殺掉韓侂胄隻是政治訛詐而已,殺掉韓侂胄他們已如釋重負,很滿意了,可是宋寧宗和史彌遠卻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生怕不按金人的要求去做,會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竟然把韓侂胄的屍體從棺材中剖出,將其頭顱割下,送給金國人,以表明自己徹底投降的態度。我們見過投降的,但沒有見過這麼無恥邪惡的投降的,這應予以千載譴責。相比之下,金國人對韓侂胄的態度還令人尊重,他們將韓侂胄的首級予厚葬,並給了一個恰當的諡號‘忠謬侯’,說他‘忠於謀國,謬於謀身’!什麼意思?就是說他為國家考慮得太多了,對自己考慮得太少,這個評價是公道的。
與之相比,南宋那些謀殺了韓侂胄的皇帝和大臣就顯得更加卑劣,為了掩飾自己的卑劣行徑,他們開始大肆纂改曆史,篡改當時史官記錄的‘實錄’,將韓侂胄打造成十惡不赦的奸臣。”
楊鵬舉歎道:“又是一個枉死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