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在鎖孔中轉動的哢嗒哢嗒聲響遍狹小的公寓。
“啊累死了！”陸賀成打著哈欠推開門，把鑰匙扔到床上，書包甩到一旁，回手帶上門，“今天班主任拖堂，快要餓癟了。困......”
她整個人撲在床上，臉埋在大被子裏，過了一會就沒動靜了。
房間裏隻剩下輕微的呼嚕聲。
陸賀成開始上學之後，因為不想寄宿，費了很大勁讓才拜托陸賀卿給她弄到了一套十幾平的小公寓，陸賀卿順帶著給小鳳凰買了隔壁的那間。“送個順水人情嘛。”陸賀卿在短信裏如是說。“扯淡！”陸賀成當時氣得摔壞了一個手機，“死小子就是想看我出醜是吧！”
陸賀成和陸賀卿從來都是一副冤家死對頭的模樣，每次都是陸賀卿整陸賀成，不過回手他又能幫她一把，所以每每陸賀成想發作的時候都被陸賀卿突如其來的“善心”堵住了嘴。然後再被整一回。
其實平常兩個人很少見麵，一般都是短信聯係，要不就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不過互相都知根知底，有種類似於雷達的第六感，閉上眼睛大概都能猜出對方的大營在哪。
“你們打仗都打出第六感來了？”小鳳凰笑著調侃道。
“第六感？”見了麵的兩人同時揚起眉毛，“怎麼會有？”
你們這異口同聲的模樣怎麼就不像是有第六感呢。鳳凰眯起眼暗想。
現狀就是小鳳凰住在陸賀成的隔壁乖乖上學，每天早來晚走且成績優異心地善良被老師誇上了天。陸賀卿神出鬼沒地不知道天天在做些什麼，陸賀成經常覺得他又是混進了哪個大機關裏幹活兒，雖然手段不大光彩，不過這小子還是挺有一套的，她放心。
夕陽西下。現在是夏天的七點半，天還沒黑透，金紅色的晚霞像是熊熊燃燒的鳳凰的尾羽。
陸賀成還是埋在被子裏沉沉地睡著。她手機屏幕一亮，一條短信進來。她沒理，翻了個身繼續睡。
桌上的老式鬧鍾指向八點半。天黑透了，萬家燈火幽幽點燃了夜。
陸賀成從床上迷迷糊糊爬起來，拿起手機看時間。屏幕上app推送的亂七八糟的廣告之間有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夜半。師傅好。”
陸賀成剛醒，視野還不太清晰，揉了揉眼睛理了理額前的亂發，輸入密碼解鎖，點進信息。
“夜半。師傅好。”陌生的號碼說道。一小時前發的，確鑿是這些字符。
陸賀成單手攏起長發，對著屏幕笑了起來。總算找到我了啊，這個小鬼。她起身洗漱收拾屋子。屋子很小，好收拾，簡單疊疊被子擺好東西就能迎客。
閑下來的時候才九點，陸賀成從樓道裏的儲物櫃中拿出茶海搬到茶幾上擦了擦，擺上木質茶具、一把雕著竹子的紫砂壺和兩個紫砂小茶杯。這是標準的迎客的架勢，不過一般來說都是擺些糖啊水果啊在桌上，最正式不過是瓜子之類。她可知來人願不願喝茶？
陸賀成打開一罐白茶，撚了些茶葉放在壺底，衝上熱水。
她知道。來的是能敘舊的人，若是不以茶代了瓜子，來人隻怕是要笑話她罷。
若是擺出瓜子：“你墮落了。”他將如是說。陸賀成能想到來人笑話她時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
陸賀成想著又笑，拿著壺的手一抖一抖。水加多了，從壺嘴溢出來，滾水滴在木茶海上，又順著茶海上的楞流下來。陸賀成放下茶壺，給茶海的下水口接上一段橡膠軟管，把軟管的另一端扔進垃圾桶裏。
萬事具備，隻等客來。
還有兩個半小時，如何打發呢。她看了眼時間，不急不忙地拿起茶壺，把兩個茶杯都斟滿，又倒掉，把茶杯扣過來，用茶湯衝洗。
器物，要養。以氣血養玉，以戾氣養劍，以茶水養壺。
茶海上白煙杳杳，好似仙境。白煙後是陸賀成平靜的臉，烏黑的瞳仁靜若古井，淡淡看著茶水落下又續滿，水珠在茶海上碎開，殷出一片水痕。
客未到，主人自娛自樂又何妨？
慢慢地斟，慢慢地泡，慢慢地斜了手腕讓茶湯傾瀉而下。她像是坐在雲霧繚繞的山頂，獨自弄著茶，不問世事，山下的繁華喧鬧不曾蹉跎她半分。千年的沉積教她看透了世事炎涼，她也不作為，一個人在這裏對著茶與壺，一語不發。
長發散落肩頭，她無心理，默默沏茶養壺。之前收拾的時候換上了一身靛藍色長馬褂，配了鬆鬆垮垮的白色長褲，一頭及腰的軟發披散下來，神情淡然，似仙，也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