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作業借我抄抄。”陸賀成剛放下書包就伸手向同桌要作業。“拿去。”同桌劉景晨把作業本扔過去。“謝啦,放學請你吃東西。”她雙手接下,迅速抽出自己的作業攤在桌子上,麻利地掏出水性筆。“錢包帶了沒?”劉景晨說著從筆袋裏拎出一支按動水性筆,按了兩下開始低頭在稿紙上演算黑板上的數學計算題。“帶了帶了。”陸賀成把景晨的作業放在腿上,作業的一半隱沒在桌洞裏。同桌兩個格外地默契。“喂,你小心點兒,墊在底下抄!”劉景晨壓著聲音咬牙切齒地說。“怎麼啦?怕啥啊。”陸賀成頭也不抬,運筆如飛。“怕老師......”劉景晨突然提高了聲調,“老師來了!收收收!”身後龐大的陰影籠罩。陸賀成筆漸停,後劃拉的幾個字醜得像是雞刨出來的杠杠。“陸賀成啊,抄作業不好哈,你不會就告訴我。”班主任上前一步,單手拎出底下的作業,向右一甩合上本子,“劉景晨啊,你也是,好好的作業,給人家抄幹什麼。”班裏一半的人回頭看這個倒數第二排抄作業的家夥。有人笑。陸賀成一抖。她又感覺到一股來自側麵的殺氣滿滿的視線。“都出去站著。”老師笑得十分和藹,眉眼彎彎。笑裏藏刀啊老師。別這樣兒啊老師。陸賀成一邊嘟囔著一邊慢悠悠走出門去。劉景晨撅著嘴跟在後麵。啊,其實我們兩個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校園場景裏的。門關上。“真熱,”陸賀成把校服袖子擼到胳膊肘,一隻手攏在嘴邊說:“喂,你說我們為啥來上學啊。”“你還好意思說啊!要不是你這烏鴉嘴說什麼要學習先進知識體驗現代生活我還在家裏看股票吃雪糕吹空調刷新番呢!”劉景晨一拳呼上來。“嗷!你這樣嫁不出去的。”陸賀成捂著頭低聲慘叫。這小鳳凰怎麼涅槃前後下手都這麼重,那麼瘦哪來這麼大勁。“要你管!”劉景晨怒瞪陸賀成。“噗。”陸賀成把另外一隻胳膊上的校服袖子拽到胳膊肘,重重地靠在牆上,抬頭看掉了牆皮的老舊天花板。誰知道為什麼一條活了幾千年的龍和鳳凰要上學啊。也是哦,當時覺得有學曆好找工作,順便補補百年來欠下的知識。她抬手抓抓梳得亂七八糟的烏黑長發。陸賀成是一條吊兒郎當的龍。就是那種會飛天能下水的,在中國神話中堪稱超級大bug的神奇物種。活了那麼久了除了中文和曆史什麼都不好,幾千年來一直在中國領土上四處轉悠,美其名曰“巡視疆土”。(劉景晨:又不是你的疆土你炫耀個什麼勁啊。)和劉景晨很早就認識,算是患難兄弟之類的關係吧。而她的親戚呢,也不是沒有,隻不過不怎麼聯係。她有個弟弟叫陸賀卿,喜歡搗亂而且十分聰明,平時不怎麼聯係她,不過有事了基本都會伸手拉她一把,隻不過方式比較亂來。百年前中國形勢急轉直下的時候,陸賀成剛剛藏好涅槃過後十分虛弱而且還在昏迷中的的劉景晨,就陷入了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的長眠之中。結果被該死的陸賀卿就地刨坑埋了,那死小子還留了張布條綁在她手腕上,說,出來之後埋下去的衣服就爛了,先找件衣服換上。她是爬上去之後才發現手上的布條的,不過往上爬的過程中好像頭頂撞到了什麼東西——死小子你還給我立碑了啊。不過還好,這地方是片荒山,劉景晨因為醒得早所以早早就蹲在“墓”前等她了,她一出來就有布衣長褲穿,隻不過身軀是少年的模樣,衣服有點大。劉景晨縮得更小,鳳凰涅槃過後都得重新長大,而且速度很慢,所以當時站在她麵前的劉景晨隻有一米三,紮著羊角辮臉蛋稚嫩的小孩仰著脖子氣呼呼地問她怎麼睡了一百多年。陸賀成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還笑!”小鳳凰鼓起腮幫又要發作。“進來進來,上課啦!”門伴著吱嘎吱嘎的怪響打開,班主任探出頭來,“再抄讓你們兩個站一節課!”“哦。”陸賀成走進教室。小鳳凰在她身後咬牙切齒。偶爾看這家夥生氣還挺好玩的嘛,陸賀成低頭暗笑。上課鈴響,回到座位,鞠躬問好,正式上課。第一節語文,陸賀成蜷在桌子上睡成一團,頭深深地埋在胳膊裏,給最後一排的同學提供了不少方便。半路睡醒的時候班主任正在台前講解生字,身旁小鳳凰聽得一絲不苟。有啥用啊?她打了個哈欠又埋下頭去。明明是學了五千多年中文的人,自己還造過字呢,中文的什麼我不會?唐詩宋詞元曲明代的小說?其實明代的代表文體不應該是小說吧,能寫好了八股文才是王道,升官發財拍馬屁樣樣精通。她昏昏沉沉地想著,抽了抽鼻子。校服前天洗過,還殘留有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在汗味彌漫詩意全無人口密度達到飽和的教室裏算是一個可靠的避風港。老師講課的聲音像是念經。她想起大昭寺頂上的陽光,喃喃的低語,和陌生的小喇嘛虔誠的臉......“陸賀成!這個問題我們都不會,你來講解一下?”老師在講台上喊。陸賀成是語文考場上的常勝將軍,除了現代文解析有點差勁,古文的題不管是什麼樣的都能輕鬆搞定,曾經對於“官方”對個別詞和總體語句的解釋頭頭是道地批評過前來講理的教研員。小鳳凰用胳膊肘重重地捅她。全班同學回望。她不動,穩重如山。“睡著了。”小鳳凰歎氣。老師也歎氣,拿出練習冊的答案,仔細研讀起來。同學們各自小聲議論。早上的陽光斜照在她弓著的校服後背和烏黑的亂發上,劃出深深淺淺的光影和褶皺。有些人覺得她這樣挺帥的,實際上——她隻是因為昨天晚上玩遊戲玩了通宵而已。